席上的冯友章连忙离席请罪,“犬子无礼,还请陛下恕罪。”
他身旁坐着的虞琼丽更是紧张,脊背僵硬,攥紧衣裙,生怕陛下怪罪下来牵连稚子。
“原来是老师的外孙,”亓官霂焱难得面露亲切,冲殿外的孩子招招手,“过来……”
在双亲忐忑的目光中,冯载之利索地迈过门槛,进殿先行个大礼,“冯载之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孩子的童音拖着长腔,口齿也不甚清晰,显得格外可爱。
在銮驾到来之前,虞琼丽曾教过他该如何向帝后行礼,后来太傅担心孩子年纪小,御前失礼,还是决定不让载之出席,可这孩子好像听话只听了一半,只向陛下行礼,却忘记向皇后行礼。
“皇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虞琼丽在座位上小声提醒冯载之,差点急得就要站起来,冯友章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才噤声。
而冯载之丝毫未感觉到母亲的焦灼,冲阶上的虞妆暖笑得露出白牙,“哈哈,姨母……”
亓官霂焱看着他的天真样反而乐了,招手让他上来,众人注视下,他蹦蹦跳跳几步便上了台阶。虞妆暖与亓官霂焱同桌而食,小家伙来到虞妆暖这边,张开双臂就扑进姨母怀里。
食案宽大,三个人坐也绰绰有余,亓官霂焱对随行而来的陈安吩咐:“给他添副碗筷,就在皇后身边吃。”
仍立在厅中的冯友章与太傅对看一眼,皆是惊讶不已。冯友章忙道:“犬子年幼,不知礼数,万一冲撞了陛下与娘娘可怎么好。”
冯友章现任正六品的京兆县令,品阶不高,平日里也无缘面圣,是以亓官霂焱对他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是老师长女的夫婿,不过这恪守礼法的性子倒是跟老师一脉相承。
亓官霂焱笑了笑,打消他的顾虑,“稚子何辜,朕怎么会怪罪一个小孩子呢,皇后也不会的,是吧?”说完他看向身侧,眼里尽是温柔。
虞妆暖看到娘家人亲切不已,奈何遥遥相隔,想说几句体己话也不能够,如今冯载之坐到她身边来,好歹也稍解她思亲之苦,她高兴还来不及。
“臣妾多谢陛下。”她由衷道。
见此,冯友章也只好回席坐下,而陈安迅速吩咐人在皇后旁边添了一座。
虞妆暖记得载之喜欢吃稞糖酥酪,从小碟里拿一个给他,他欢快地吃起来,全然不管大人们又谈论了什么,小孩子就是这点好,有的吃有的玩便没有烦恼。
筵席结束,亓官霂焱与一众臣子前往庭院观看那棵古树,虞妆暖则推脱自己累了,去往闺室歇息,亓官霂焱对她关切几句,嘱咐梳月、酒儿好生照顾她,这才允她离去。
太傅与虞翁序看在眼里,在无人在意的地方,兄弟俩交换个眼神。
到了房间,虞妆暖连忙让人去请母亲来。
母女俩几月不见,却好像隔了好几载,如今没有别人,终于能抱头哭一场,好不容易哭完了,太傅夫人抹抹泪,来回打量着虞妆暖,“暖儿啊,娘听说你在宫中遇刺了,是不是真的?伤着哪了?好了没有?”
母亲问得相当急切,虞妆暖忙伸展双臂给她瞧,“娘,我早好了,您瞧,一点事都没有。”
太傅夫人抓着虞妆暖手臂来回的瞧,看着倒是没什么毛病,虞妆暖自然也不会把胸前伤口给她看,半糊弄着想将此事揭过。
瞧了半晌,太傅夫人停下动作,“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害你,问你爹,他一句也不说,都快把娘急死了。”
虞妆暖本想向母亲诉说她在宫中的步步惊险,可转念一想,父亲不说,就说明他心中也明白伍氏并非真凶,只是替人背了黑锅,真凶至今仍逍遥法外,父亲不告诉母亲,应该也是怕母亲担心,既如此,自己也没必要说了。
只是知女莫若母,太傅夫人看见女儿的神情,虽不知真相,心里已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急切望着虞妆暖,“你不说娘也知道,你做了皇后,她们一定都嫉妒你,不让你好过,是不是?”
太傅夫人赵氏早年也是官家小姐,家中姊妹众多,深宅大院里的事她早有体会,后来实在厌倦高门大户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便嫁给了当时还是个落魄读书人的虞翁序,一直以来她刚柔并济地治理虞府上下,内宅里的事从没让虞翁序操过心。
虞妆暖年岁尚轻,又常年住在庆云寺别院,虽说时不时就回家来,但到底比不过从小耳濡目染,母亲的那套八面玲珑、恩威并施,她只勉强学了个七七八八,所以时不时会耍些小性子,这也是入宫前太傅夫人最担心她的地方。
皇宫那是什么地方?就是天王老子去了也得按规矩做事,不得任性胡来。
面对母亲追问,虞妆暖眼神有些闪躲,只一味强调着“凶手已经伏法,此事已经过去了。”
“你真当娘傻是不是,一个在宫中毫无根基的良家子,怎么敢刺杀皇后!”
母亲仍呶呶不休,虞妆暖有些招架不住,正逢此时门外响起梳月的声音:“娘娘,大小姐带着小公子来看您了。”
来的真时候!虞妆暖心里庆幸,忙冲着门外说:“快请姐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