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拂雪强忍着笑:“老板,两个全鸡,两半鸡半蛋。”
“好嘞。”
老板拿出个勺子熟练地舀出来放在盘子里:“姑娘来,这两个是全鸡,这两个是半鸡半蛋,盐在这里,自己拿。”
江不系听不懂,愈发糊涂。
崔拂雪塞了颗半鸡半蛋进他手里:“小侯爷,敲大头,千万别一下全剥开,敲个洞,先喝里面的汤汁,仔细烫着,然后再剥开了蘸盐吃。”
江不系还是头一回听说鸡蛋里有汤汁,学着崔拂雪的样子轻敲了一下,剥出个小洞,果然,里面有一汪汤汁,不过蛋的样子看起来和平日里吃的有些不一样。
江不系总觉得崔拂雪笑得不太对劲,浅尝了一口,确实很鲜美,这才打消顾虑,将汤汁吸尽。
崔拂雪慢吞吞地喝下汤汁,一点点剥蛋壳,余光瞄见江不系剥蛋的动作倏地僵在半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戏谑道:“小侯爷没吃过?这可是金陵人特别钟爱的美食——旺鸡蛋。”
江不系只听认说过,但从未见过,只见鸡蛋壳里上半段还勉强能称得上蛋的模样,下半段却是只毛茸茸,尚未孵化完全的小鸡。
他干笑了两声:“拂雪真是会开玩笑。”
“小侯爷不尝尝?真的很好吃,”崔拂雪丢了蛋壳,手里的半鸡半蛋蘸上椒盐,一口吃下,“要不要再试试全鸡?”
江不系这下明白摊主之前问的“全鸡,全蛋和半鸡半蛋”是何意思了。
“这等美食,在下恐是无福享受。”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鸡蛋,擦净手皱着眉闻了闻,一股子腥味中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
他惊恐地看着崔拂雪将剩下的两个“全鸡”剥开,露出里面真的就是已经长齐了毛的小鸡。
崔拂雪随意地拔了毛,蘸了盐吃下,末了还叹了声“鲜”。
崔拂雪歪着头:“小侯爷真不尝尝?”
江不系指着她:“你方才,毛没拔干净……”
崔拂雪:“无碍,好些人都不拔毛,吃的时候再吐了,没出壳的,不脏。”
江不系“呵呵”两声,僵硬地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看的“咯咯”笑:“公子不是金陵人士?也难怪,外乡人都吃不了这个,五文钱一个,一共二十文。”
江不系放下铜板,拽着崔拂雪头也不回地离开小摊。
一想到方才喝了那汤汁,他心里还是止不住地一阵阵犯恶心。
崔拂雪被他拽着手走了一段才慢下速度,突然听他认真地说:“下回,先给我吃全蛋,让我慢慢适应。”
说完,江不系才意识到自己还牵着崔拂雪的手。
他松了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
崔拂雪笑了笑,问:“还去看戏吗?”
江不系抬眼看天,地上的灯火将夜空照应成了青紫色,不远处已经能听到锣鼓声:“应该还能赶上下一场,走。”
紧赶慢赶,赶到时最后一场正要开场,不愧是南京第一戏班,台下座无虚席,只二楼的雅间还有剩。
江不系要了间雅间,又点了几样小吃果子,和崔拂雪上楼。
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江不系本来看戏就少,不大听得懂唱了些什么,就是看个热闹。
崔拂雪倒是看的认真,时不时跟着喊一声“好”。
江不系没见过她这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不是对着食客时娇媚的样子,也不是对着自己与王知权逢迎的样子,是最自然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手中细腻的触感犹在,就这么看着,江不系发现自己有些挪不开眼,心里的感觉做不得假,几个月的相处,两人越来越近的关系,江不系承认自己心动了。
忽地,他觉得余光里,戏台上有什么闪过。
从崔拂雪的脸上移开目光看过去,离得有些远,一时看不出戏台上有何不妥。
戏台两边是吹拉弹唱的乐师,中央只有一位花旦扮相的伶人正“咿咿呀呀”地唱着。
江不系没看出异常,正要移开目光,电光火石之间戏台上伶人的唱声突然戛然而止,脖颈处出现一道极细的血线。
江不系正想着趴在栏杆上,好凑近些看清楚,却见那血线连接的头颅与脖颈慢慢分开,红得刺眼的鲜血越流越多,随即,头颅掉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全场寂静一片。
“啊——”
“啊——”
“啊——”
一道道惊叫声刺破耳膜,楼下受了惊吓的客人中有人回过神来,不管不顾地往外冲,被尖叫声惊醒的人们也跟着往外冲。
别说客人,就连已经办了几起案子的崔拂雪都被眼前一幕惊得动弹不得。
江不系喊了声“我去看看”,下了二楼,逆着往外冲的人群挤向戏台。
江不系艰难地往里挪动,远远看见戏台上的尸身已经倒下,头颅滚落了好远,血水流满了整个戏台,正沿着边缘“滴滴答答”地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