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初的确没有想到江皖仡这么大个变故。
可很快又放心不下来,他给江皖仡发了条消息:
“不准走,哪也不准去。”
待到房间外恢复到一片死灰般的寂静后,白羡桉才将房门打开,给江皖仡留的房间此时房门紧闭。
茶几上仍旧放着江皖仡的电脑,在确定江皖仡没走后白羡桉才放下心来。
他必须要保证江皖仡不能出事,他没有去试错的机会了。
白羡桉走到沙发旁,看见了上面叠放整齐的睡衣,是江皖仡刚刚穿的那套真丝睡衣。将衣服拿起,触碰到衣服的时候,能感觉到了衣服上还留有点点未消散的余温。
他将脸埋在睡衣内,舒服的触感,点点温度和江皖仡身上熟悉的味道,安抚着他内心深处的孤寂与贪念。
他近乎贪婪地享受着江皖仡留给他的,留给这个房子的温度。
这件真丝睡衣还是当初刚置办房子时买的。
白羡桉不仅买了睡衣,还买了日常用品和许多鞋衣帽袜。本意是想江皖仡常来住,可大学四年期间江皖仡来的次数不算多,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次江皖仡好不容易来一趟,他却还和人吵一架。
许久,他才放下真丝睡衣,准备将门外的东西拿进来收拾好。
打开门,除了地毯便没有别的东西。
意识到什么,白羡桉勾起一抹浅笑随后转身进屋打开冰箱。
果然,刚刚买的食材水果都已经按区域整理好了,旁边储物柜里也都是分类好的东西,打开里面还有张便签:
“少吃零食,水果尽快吃掉”
语言赶紧利落,字体张扬整洁。
白羡桉看着便签嘴边笑意更甚。
将便签小心拿起,回到房间打开了床旁的抽屉,里面躺着一个小木盒,木盒旁是个相册。
打开小木盒,里面放着许多东西,最下面压着的,是许多小纸条。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上面字体略显稚嫩,但非常潇洒,可以看出与他手上便签的字体出自同一人。
纸条上压着的有一枚白色纽扣,很普通的款式,是那种掉到大街上都懒得捡的东西。可白羡桉却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贴合它大小的密封袋里。
除此之外,木盒子还有其他杂七杂八不值钱的玩意──像一盒破烂。
要说唯一值钱点的就是一个银色的镯子。
银色素圈做基本框架,素圈外似那缠着树干盘旋而上的藤蔓,在中间则有一颗耀眼的红宝石,似也被那藤蔓缠住,只在中间可以看到部分的本体。
这个是江皖仡自己设计的手镯,也是江皖仡第一个设计稿。
说起那时候江皖仡,他似乎很喜欢美术和设计。
江父江母也有意将他向那方面培养,可他高中并没有选择走艺考的道路,而是走了文化课。
他选的理,主科及物理生物都是优异的存在,可是偏偏那个化学,怎么都学不会。于是在傲人的成绩栏里,总能看见他那以六开头的化学成绩。
想到这,白羡桉笑了笑。从盒子里将镯子拿出套在了自己手腕,阳光正好,照在镯子上闪了白羡桉一下。
但其实这个镯子设计得并不好──硌人。当初江皖仡只想着好看,根本没想过其他,直到做出来江皖仡才发现这个问题,送出去后也几乎不让白羡桉带,以至于白羡桉每次只能拿出来看看,连炫耀都不行。
他将镯子取下,看了又看,像是对待什么珍宝般落下一吻。吻完白羡桉又觉得自己太像变态了,转眼又想了想,其实其他行为也挺变态的。
将盒子盖好,一切收拾完毕后,他又躺回了床上,困意袭来便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觉,白羡桉睡得极不踏实,双脚似踩在棉花上落不到实处。
梦里他看到很多人的手指着他,嘴里念念有词:
“他──就是灾星,克死了他全家!”
“扫把星,你就是个扫把星。”
“都是因为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白羡桉!你该死!你该死!”
一声声似那厉鬼索命,白羡桉拼了命地跑,可无论怎么跑,那些声音像是裹挟着猎猎风声充斥在他耳边。
周遭场景迅速变化,一座耸立的山崖出现在眼前。
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在路的中央滚落着一块巨大的碎石落,无数碎石散落在路边,将旁边“注意碎石掉落”的牌子压倒在地上。
白羡桉看着眼前的场景像是意识到什么,想转身但一股神秘力量带着他来到一旁撞上山崖的车前。
车身已经完全扭曲变形,只能通过碎裂的窗口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额角被撞破流得满脸是血,胳膊以扭曲的姿势伸向窗外。
这个人是白羡桉的外婆,主驾坐的是他的外公。
白羡桉想走,但那股无形的力量迫使他靠近,直到他已经到了窗前,才觉得身上没了束缚。
就在这时,伸在窗外的那只手以诡异扭曲的姿势一把抓住了白羡桉的手臂,“你为什么不去死!白羡桉!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们被你搞得家破人亡,凭什么你可以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凭什么!”凄厉尖锐的声音刺激着白羡桉的神经,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是的,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对不起,对不起!”
他用力挣开女人的手向山崖边冲去,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
白羡桉看着眼前飞速掠过的景物觉得:就这样死了吧。
一阵失重感过后,白羡桉并没有如愿。
睁开眼他出现在一间病房里。房间的的仪器还在滴滴作响,仪器管那头连接着一个皮肤蜡黄,骨瘦如柴的女人──是白羡桉因病早逝的奶奶。
因为生病,她整个人如同枯木一般,在看到白羡桉后瞪着眼,氧气罩随着她的呼气沁出水雾,“你怎么不去死!你到底要我们一家怎么样!你……”
后面的话白羡桉根本不敢听,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地往前跑,泪水划过脸颊,偶尔嘴里发出几声低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穿过寂静的长廊,他突然出现在医院大厅。
白羡桉没有停,他无比清楚地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一切,这个场景他梦到的没有千次也有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