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换了干净的衣服,路导把花无缺拉到一边,板着脸问:“怎么回事!我可不相信你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花无缺说:“对不起,是我没把控好。”
路导无法接受这个答案,愈见愤怒:“这不是一句没把控好就能解释的!幸好你没问题,万一出了差错,就不是你嘴里的没把控好,而是事故!拍摄事故!”
“对不起。”
花无缺承认自己冲动,同时又很清醒,落水的因果以一个第三视角画面刻在心里,不断倒带回放。
时绥问裴天行是否喜欢过他时,江小鱼的眼神里有爱、有不舍、有释然,唯独没有怨,这固然是时绥应该表现的,可他却认为,那是江小鱼在借着时绥的身份和他对话。
如果这一刻他尚且能分清戏剧和现实,那么江小鱼藏在耳边的话彻底击溃了他的心防。
他笑着说:“哥,再见了。”
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花无缺的世界消失。
刹那间,花无缺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他。于是他拼命向前,对方的指尖却从掌心划过,花无缺在握住一片虚无后,随眼前人跳进水中。
这是他演戏以来最出格的失误。
千般万般,不可言说。
花无缺最后给路导的理由是:入戏太深。
“今天杀青以后,你们暂时不要见面了,断得干净一点。”路导面色凝重,“你是专业演员,知道该如何做。”
断得干净吗?花无缺静静地望着那边被人群簇拥的江小鱼,心想他们之间非比寻常,断不掉的,他要做的,是把这段关系守在安全界限里。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重新拍了这场落水戏。江小鱼最辛苦,不算最初这一条和岸上的戏,为了动作好看上镜,他又反复跳了四五次,泡了很长时间,钻出水面的时候嘴唇都白了,还剩下两个小镜头。
路导问他要不要上替身。他说不用,深吸一口气重新埋进水里。
最终效果没有辜负大家的辛苦,江小鱼上岸后,路导与他拥抱了一下,对众人宣布《行差》正式杀青。
与生日那天相似,所有人在海边拍了张大合照。杀青宴定在五十多公里外的城镇饭店,花无缺只露了个面,江小鱼甚至来不及找他说话,就已不见踪影。
这和江小鱼预料的不太一样,连个“恭喜杀青”都没说出口,戏里戏外突然泾渭分明,不论多么浓烈的情感,都随着杀青一并归于静止。
恨如此,爱亦如此。
跟着剧组的年轻职员闹了一晚上,喝了很多酒,还没回到酒店,江小鱼就感觉不太舒服了。他以为是今天拍戏太累又喝酒的缘故,到酒店简单洗漱过就睡下了。
他睡得昏昏沉沉,睁眼却头晕目眩,嗓子干裂似的疼,才发现自己竟然发起高烧。估摸着现在是半夜,也叫不来几个人,江小鱼摸索着枕头边的手机,摸了半天却空荡荡的。
“要什么?”有人轻轻抓住他的手。
江小鱼努力睁开眼睛,房间里只开了暖黄的床头灯,仍旧被刺激得淌出生理性泪水。
“手机不见了。”
开口声音沙哑,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花无缺很温柔地说:“在充电,充好了再拿给你。”他似乎猜到江小鱼要问什么,“桃花打不通你的电话,敲门也没反应,她没有办法,只好找到我这里来了,我让酒店经理开的门。”
江小鱼说:“我以为……你走了。”
“没走,有点事。”花无缺摸摸他的额头,特别烫,“你烧得很厉害,最好去医院。”
“不去……”江小鱼很少生病,感觉从来没有这般难受过,嗓子疼到几乎失声。兴许是早上洗了冷水澡,又在海里拍了太久的戏。
花无缺非常担心,他这样的状态去医院才是最保险的,可他脾气也很倔,一定会吵着说不要紧不肯去。思量再三,只好先让助理送来退烧药和含片。
江小鱼吃了药,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做了个怪梦,梦里的花无缺发声明说要退圈,所有作品都消失了,联系方式也不复存在,就在最绝望时,他突然惊醒。
花无缺还在旁边守着,把他的手机拿过来放在床头柜,说:“要不要喝水?”
江小鱼点头。坐起来喝水时发现身上都是汗,应该是退烧药发挥作用,难怪头没那么晕了。
“花无缺,你千万别退圈。”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花无缺有点懵,还是顺从地回道:“我不会的。”
听了他的回答,江小鱼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懊恼自己生个小病说话就不过脑子。可花无缺也没有疑惑追问,大概也不想和他这个病人计较。
既然如此,也许可以趁机再过分一点?日后问起,正好有个绝佳的推脱之词。
花无缺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以为对方还是烧得难受,便小心地扶他躺下,让他安心休息。
江小鱼重新躺好,却抓着花无缺的手不放,指尖在手背上挠来挠去。花无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老实地把手伸过去,感觉到手心有细微的痒意,原来是江小鱼给他写了几个字。
【你陪陪我吧】
写完,又点了点大床的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