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舷窗洒落在床沿,银白的光晕像是深海的水纹,无声地流淌在寂静的房间里。我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耳上的火焰石耳钉——深蓝色的石芯里,那簇永不熄灭的火苗在黑暗中微微闪烁,像是遥远海面上的一盏孤灯。
艾斯的短刀断了。
香波地群岛那一战,为了救萨博,刀刃刺穿我手掌的瞬间,裂痕便如蛛网般蔓延。最终,它在赤犬的岩浆下彻底粉碎,只剩下一截焦黑的刀柄,被我悄悄收进了抽屉。
但耳钉还在。
它贴着我的皮肤,像一团小小的、固执的火焰,提醒着我——
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和我流着同样“不被允许存在”的血。
我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只小巧的银色电话虫。这是之前卡普给我的,外壳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A·S”——艾斯的字迹一向潦草,像是火焰烧过的痕迹。
电话虫睡得正香,被我戳醒时还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
“布鲁布鲁……布鲁布鲁……”
接通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握紧听筒,忽然有些后悔——这个点,那家伙大概正抱着酒桶睡得天昏地暗……
“咔恰。”
电话虫突然睁大了眼睛,嘴角咧开一个熟悉的、张扬的弧度。
“喂——?!”
艾斯的声音带着睡意,却依旧活力十足,背景音里还能听到海浪的轻响和黑桃号木板吱呀的动静。
“……”
我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电话虫的听筒在掌心微微发烫,艾斯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熟悉的温度。
“奥洛?”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沉默,语气轻快却试探,“你不会做噩梦了吧?”
我望着舷窗外漆黑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上的火焰石耳钉。
——我想告诉他。
我想告诉他,我终于知道了自己是谁。
我想告诉他,我的血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我想告诉他,世界政府想要的从来不是“海军少将奥洛”,而是一具能无限产出血药的活体兵器。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轻笑。
“嗯,噩梦。”我听见自己说,“梦见你把黑桃号烧了,还怪是我没看好火。”
电话虫模拟出艾斯夸张的抗议表情:“喂!那明明是丢斯煮饭的错!”
海浪声从听筒里传来,黑桃号此刻大概正航行在某片无名的海域,甲板上堆着酒桶和没收拾的鱼竿,艾斯盘腿坐在船长室的床上,牛仔帽歪戴着,火焰耳钉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他比谁都自由。
而我呢?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救过多少人?挡下过多少炮弹?又沾过多少血?
海军、海贼、革命军……我站在所有势力的夹缝里,用谎言和演技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可如果……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错的呢?
如果两百年前曙光一族就该彻底灭绝?
如果贝加庞克当初不该唤醒我?
如果我从未成为“奥洛”,从未遇见艾斯、萨博、路飞……
“奥洛?”艾斯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你还在听吗?”
“……在。”
电话虫沉默了几秒,忽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被发现了。
我闭上眼,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灼热的铅。
“没有。”
谎言。又是谎言。
电话虫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艾斯的声音透过听筒,一字一句地撞进耳膜:
“听着,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如果你敢说什么‘我的存在是错误’这种蠢话——”
他的语气突然凶狠起来,像是龇牙的野狼。
“——我就立刻调头去海军本部,把你绑上黑桃号!”
我愣住了。
电话虫继续咆哮:“管他什么海军、世界政府!谁敢说你的存在是错的,老子就烧了谁!”
海浪声骤然变大,背景音里传来丢斯惊慌的“船长冷静!那是记录指针不是炸弹!”。
我握紧听筒,忽然笑出声。
“白痴。”
“你才是白痴!”艾斯气呼呼地反驳,“下次见面我要检查你的头发——要是透明部分又多了一寸,我就……”
“就怎样?”
“就把我的火焰分给你!”他理直气壮,“反正我的火很多,烧不完!”
——这个笨蛋。
月光无声地流淌在床沿,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银发,那些透明的部分在夜色中几乎隐形。
“艾斯。”
“嗯?”
“我不会消失的。”我轻声说,“至少……不会在你成为海贼王之前。”
电话虫安静了一瞬,随即扬起一个灿烂到刺眼的笑容:“这还差不多!”
挂断电话后,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
我走到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紫瞳,银色长发,颈侧的PX-0烙印。
——我的存在是一场战争。
但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