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眼神一变,掀开后厨的帘子:“快进来。”
后厨里堆满茶饼。她利落地闩上门,从米缸底下掏出个小药箱:“谁伤了?”
宋梧期靠在墙上,脸色白得吓人。张婆解开布条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伤得请大夫啊!”
“不能请大夫。”江枕风说,“劳烦您煮些热水。”
张婆递过来一个药箱,里面有金疮药和干净棉布。江枕风小心清理着伤口,脓血沾满了棉布。宋梧期全程没出声,只有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痛楚。
“外头那些官差在找什么?”江枕风问。
张婆:“说是追查逃犯,已经盘查一上午了。听说韩大人丢了要紧物件,连水陆关卡都封了。”
宋梧期突然睁开眼:“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半夜开始的。”张婆说,“你们......不会是......”
“我们只是行商的。”江枕风打断她,“遇到水匪丢了货物。”
张婆识趣地没再多问,转身去煮姜茶。宋梧期借着起身的动作靠近江枕风耳边:“韩昭反应太快了,不对劲。”
她说话时的热气拂过江枕风的耳廓,带着些许病中的燥热。
“天黑后想办法过河。”宋梧期说,“账册必须尽快送出去。”
张婆突然敲了敲窗框:"官差往这边来了!"
江枕风环顾四周,张婆利落地掀起灶台旁的草帘,露出个半人高的烘茶间——三面砖墙围着的狭小空间。
“委屈两位了。”张婆抱来两捆新采的茶叶盖在她们身上。
新鲜茶叶的清香顿时掩盖了血腥味。江枕风蜷着腿,肩膀紧贴着宋梧期。透过草帘缝隙,能看到官差的靴子在厨房里来回走动。
“老婆子,可见过两个受伤的姑娘?”差役用刀鞘挑开米缸盖子。
张婆往灶膛里添了把柴:“官爷说笑了,我这店里一上午就来了几个渔夫。”
茶叶梗硌得江枕风膝盖生疼。宋梧期的呼吸喷在她颈后,又热又轻。差役的靴子突然转向烘茶间,刀鞘拨开草帘——
“头儿!河边发现血迹!”门外突然有人喊。
差役骂骂咧咧地走了。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张婆才掀开草帘:“走了,不过渡口还守着人。”
江枕风拂去身上的茶叶,发现宋梧期脸色煞白,显然是强撑着。
“得换个法子过河。”宋梧期撑着墙壁站起来,“他们既然守着渡口......”
江枕风突然注意到窗外经过的送菜车:"张婆婆,每日往对岸送菜的是谁?"
“是李伯。”张婆说,“莫非......”
......
清晨的渡口,江枕风蹲在驴车旁,把最后两筐莴笋码整齐。李伯正跟渡口差役赔笑:“军爷行个方便,我就送趟菜。”
“少废话!”差役用长矛挑开菜筐上的草帘,烂菜叶的酸腐味扑面而来。他嫌恶地后退两步,突然瞥见车厢底下露出一角青色衣料。
江枕风的心猛地揪紧——宋梧期就藏在那里。她连忙抓起个瓦罐砸向驴屁股:“瘟畜生!”受惊的驴子猛地蹿出去,差役被撞得踉跄几步。
“作死啊!”差役抡起长矛要打,江枕风已小跑着追上驴车,顺势把滑落的草帘重新盖好。
渡船缓缓离岸,江枕风看见对岸芦苇丛里寒光一闪。她装作整理菜筐的样子,俯身对着车底轻声道:“有埋伏。”
宋梧期声音闷闷的:“几个?”
“至少五个。”江枕风说道。
渡船行至河心,对岸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江枕风感觉驴车微微震动——宋梧期正在车底调整姿势。
“等船靠岸,”宋梧期说,“你往东我往西。”
江枕风犹豫:“你的伤......”
“死不了。”
渡船装上岸边的瞬间,芦苇丛里窜出几个黑衣人。江枕风猛地掀翻菜筐,漫天飞舞的菜叶中,宋梧期从车底滑出,短刀划过为首者的脚踝。
“走!”宋梧期拽起江枕风跳进河里。冰凉的河水漫过腰际,江枕风听见箭矢入水的闷响。
终于,二人趴在芦苇丛里喘气,宋梧期的左臂已经全红了。江枕风撕下衣袖给她扎紧伤口:“不是说好分头走?”
“改主意了。”宋梧期说,“你认路的本事太差。”
“得找个地方处理伤口。”江枕风打量四周陌生的环境。
这片河滩芦苇丛生,远处隐约可见几处低矮的丘陵。
宋梧期靠在柳树上喘息:“先找......高处......看......火光......”
夜风里飘来焦糊味,东南方向有座冒着青烟的砖窑,更远处零星分布着几户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