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
“你疯了吧!”苏涣差点把奏折摔在地上,“这法子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他痛心疾首地捂住了心口。
好歹也是曾经的丞相、如今的摄政王,这人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你懂什么。”时岁用木棍轻敲好友额头,笑得胸有成竹,“这叫苦肉计。”
紫宸殿内,沈清让正与几位大臣商议江南水患的赈灾事宜,忽见殿门被猛地推开。苏涣踉跄着扑进来,一个滑跪直接扑倒在御案前。
“陛下!大事不好!”苏涣面色惨白,声音发颤,“摄政王大人他……”
沈清让执笔的手一顿。虽说早料到时岁会使些苦肉计,可看着苏涣这副模样,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揪紧了。莫不是今早那一脚踹得太狠?还是说……
“摄政王怎么了!”沈清让“啪”地搁下朱笔,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苏涣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陛下明鉴!摄政王他……有喜了!现在孕吐不止,连安胎药都灌不下去!太医院诸位大人全都束手无策啊!”
“什、什么?”沈清让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殿内霎时死寂。户部尚书手中的算盘啪嗒落地,兵部侍郎的胡子揪掉了几根。
苏涣却愈发情真意切,甚至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微臣不敢妄言!三位太医轮番诊脉,都说是有喜了。只是摄政王如今郁结于心,药石不进,这小皇子在腹中怕是……”说着又抹了把脸。
“今日先议到这。”
苏涣只觉一阵风拂过,殿内已经没有了帝王的身影。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半晌才回过神来,慌忙围住苏涣。
“丞相大人,这……摄政王他……”
“男子有孕,这……这成何体统啊……”
苏涣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诸位大人何必惊慌?横竖……陛下迟早都是要有小皇子的,不是么?”
寝殿内,时岁虚弱地倚在锦被间,面色苍白如纸,额间细密的“冷汗”在烛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实则是他方才偷偷沾的清水。
“陛下到——”
随着一声通传,沈清让疾步闯入内殿。入目便是满地跪伏的太医,以及摔碎在地上的药碗。
“臣……参见……”时岁作势要撑起身子行礼,话音未落便“虚弱”地跌回枕上。
沈清让心头一紧,箭步上前将人揽入怀中。怀中人儿面色惨白,连唇色都淡了几分,让他不禁怀疑是否真患了什么疑难杂症,才会被误诊为……
“相公……”时岁将脸埋在他颈间,嗓音软得不成样子,“岁岁好难受……”
“到底怎么回事!”帝王怒目扫过满地太医,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惊慌。
太医令跪着往前蹭了半步,额头抵地:“回禀陛下,微臣等再三诊脉,摄政王殿下这脉象……确是如珠走盘,往来流利,乃……乃是滑脉无疑啊!”
沈清让身形一晃,揽着时岁的手臂都僵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男子本就不能……即便真能……也该是他这个被……怎会是时岁……
“相~公~”时岁趁机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苍白着脸却偏要勾起一抹讨好的笑,指尖轻轻拽着沈清让的衣袖,“你别生岁岁的气了好不好……”
要说这事,还得感谢当年闯荡江湖时,那个教医术的倒霉师傅。正经本事没学会几样,倒是把“移经换脉”这种偏门功夫学了个十成十。
此刻他暗中运功,将真气凝于腕间,任谁来诊都是如假包换的喜脉。
时岁暗自得意。他可是堂堂正正让太医诊的脉,半点手脚都没做在太医身上。就算沈清让事后要查,这些太医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好。”沈清让终是心软,将人往怀里又搂紧几分。
虽说这事荒唐至极,但……
万一是真的呢?
若是真能有个小岁岁……
沈清让不禁想象,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眨着和时岁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奶声奶气地唤他“父皇”的模样。
“你先好生歇着。”沈清让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回榻上,起身时还不忘把边角掖得严严实实,这才转身示意太医们跟上。
屏风后,帝王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朕再问一次,摄政王一个男子,怎可能诊出喜脉?”
太医令的官帽都在发抖:“陛、陛下明鉴,这脉象千真万确是……是滑脉啊!”
沈清让锐利的目光在几位太医脸上扫过,见他们个个面如土色却目光坚定,确实不像作伪。况且以时岁的性子,若真要演戏,断不会用收买太医这般拙劣的手段,那只会火上浇油。
“那……”帝王喉结滚动,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摄政王可还有其他不适?”
太医们如蒙大赦:“回陛下,殿下只是脾胃不和,有些……呃……胀气。”
榻上的时岁竖起耳朵,闻言偷偷揉了揉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难怪这几日总觉得恶心反胃,原是中秋宴上贪嘴多吃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