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玉在一旁看着,适时上前,安抚她的情绪:“婶子莫气,气大伤身。”在陈香月背上轻拍。
陈筠也跟着说:“明天我也跟着娘一起磨豆子,多赚钱娘就不生气了。”
陈香月伸出手指推开她的额头:“娘可舍不得你辛苦。”说罢,把推车的陈筠赶走,她站在陈筠的位置上扶着板车。
“婶子,这人头税是怎么回事啊?”
刚刚村长说的时候,林双玉就听的一知半解,趁着现在来问陈香月。
陈香月叹了口气,“天地不仁。”
这话倒是听的林双玉愣了一下,就在刚刚村长还在感叹老天宽仁。
而后林双玉明白了,这个天,不是一个天。
“自我记事起,官府收人头税的标准就是不变的,十岁前的孩子不需要交税,到十五岁前交半人税,过了十五岁才交一人税。连年的战乱,州令也变得太快,前年五岁的孩子就需要交半人税,没想到今年七岁就要交一人税了。”
陈香月看向远方,眼神中罕见的透漏出茫然,她喃喃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陈清打破沉默,“娘,不过是多交些钱,总比…总比青州要好。”
陈香月脑海中猛地闪过尸山血海的情景,她回过神,从钱袋里摸了银子递给陈清。
“进城后去给你妹妹交上吧。”
刚刚村长没有告诉她什么时候交税,她问陈清:“阿清哥,这税什么时候交都可以吗?”
陈清把银子收好,摇头:“每年出了正月的第一天便要交税。”
他幽默的开口:“不然到了年底人都死光了,还收谁的税去。”
这并不好笑,林双玉没有笑,说出这话的陈清也没有笑。
剩下的林双玉也弄清楚了。
人头税,成人每年一两银子,半人税五钱。
这个税是按人头收的,只要是活着的人便要交。
除此之外是田税,根据种地的面积来交,一亩地需要缴纳五斗粮食或折合为两钱银子,按现在的产能,一亩地一年产粮不过在三石上下,一户三口之家,一年辛苦下来能存下二两银子便是不错了。
除了人头税和田税外,还有一种徭役税。
原本只对壮男征徭役税,每年需要赋役三个月,或是用五钱银子来抵。
自从草包皇帝上台后,四处战乱,国库亏空,徭役税的征收对象也变了,无论男女都要服徭役。
男的挖矿修城墙,女的则做饭修补针线。
累就不提了,这三个月里有不少人丧命,再也回不来。
其他的就看皇帝的心情,隔三岔五缺钱了就想个由头征一次税,交不上税的便扔到北边充军。
……
这一路上陈香月话少,其他人自然没什么可聊的,一路沉默着进了城。
进城后,陈清直奔县衙交税去,林双玉帮着推车到摊位上。
随后三人忙活起来,林双玉把自己的鱼摆好,然后帮着陈香月掀开板子,准备开张。
林双玉的鱼卖的很快,刚把鱼摆出来就有人来买。
她动作井井有条,嘴里吆喝着,还要和顾客联络感情,手中称鱼的重量,心里算出价格后,收钱找钱。
忙活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送走摊位前的客人,林双玉站起来抻两下肩膀。
陈清已经交钱回来,此时豆腐摊上人很多,她也插不上手,陈筠帮着干了一会儿活后也被她娘赶到一边去。
两个无所事事的人就凑到了一起,陈筠跑到林双玉旁边蹲下。
陈筠撑起小脸,嘟囔道:“阿姐,好无聊啊。”
林双玉也学着她的模样撑着脸,说话也变得含糊:“是啊。”拖着长音。
两人百无聊赖时,摊位前停下一双靴子。
林双玉抬头看去,眼睛亮起来,忙站起来:“大人!”
温兰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远远看到她,便不由自主的走过来。
他心下局促,但回过神时已经站在摊位前,本想转身一走了之,没想到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脚下生根,无法挪动半分。
林双玉正愁没事做,来了顾客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捧着笑脸凑上去:“您要卖鱼吗?大一点还是小一点的?这条怎么样,看上去很好吃,送您送您……”
林双玉碎碎叨叨的话在温兰期的耳朵里穿过,他顺着话看去,那条鱼看上去确实很好吃。
就在他失神时,一根粗粝的草绳塞进他手里,同时还有一触即逝的温热触感。
温兰期下意识的视线追随那双手过去,骨立的手指上布着茧子,蹭在他手心有些痒。
听到林双玉的话后,温兰期下意识的皱眉,开口便是:“便是这样做生意的吗。”
话音落,对上林双玉茫然不解的眼神。
他不再讲话,收回视线,从钱袋里摸出一块银子抛过去,匆匆离开。
……
陈筠看的目瞪口呆,直到温兰期走远,她扯着林双玉的衣角问:“阿姐,他是生气了吗?”
林双玉同样茫然,低头对上陈筠的眼睛,“不知道。”好奇怪的人。
她看向手里的银子,大概有两钱。
她震惊,这就是有钱人的从容吗。
那人早已经消失在人群里,林双玉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心中感叹,有钱真好。
她轻拍陈筠发髻,道:“走,阿姐带你买糖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