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凛刚准备去掰他嘴,余光里瞧见桑忱也拆开了一包,试探着吃了下去,瞧见小少年乖乖巧巧吃东西的模样,他便也懒得跟楚修年计较了。
楚修年冷眼看他,心里十分疑惑不解,为什么文远精得跟狐狸似的,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却能笨成这样,那小孩明显是对他们还有戒心,这种情况下说再多不如吃给他看一眼,好叫他知道他们没有在吃食里下毒。
他倒是也没有觉得这孩子无端的戒心是没必要的,更不如在他看来,这么小的孩子,无依无靠一个人出门在外,就该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
桑忱几乎是狼吞虎咽着将那包桂花糕吃完了,期间不知道是楚修年还是文凛给他递上了一碗凉水,这才避免了被噎死的命运。
楚修年身为大夫,知道不能久饿暴食的概念,瞧见桑忱吃完之后端着茶碗乖乖地喝着凉水,趁他还没反应过来,适时插了个嘴,“桑……桑?我以后这么叫你吧,你名字怪难念的,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吗?”
文凛说是捡到的,楚修年半信半疑,这么好看的孩子,放在哪户人家不是当宝贝宠着的,哪里有丢弃的说法,但是他刚开始见到桑忱时,这小孩确实灰头土脸的,如同泥坑里滚过一般。
说是捡到的……也不是没可能。
桑忱:“我家在青州离县。”
楚修年闻言愕然:“青州,那得有上千里路了吧,你……一个人过来的?”
桑忱没有回他,而是继续问了一句,“这是哪?”
文凛以为他吃完东西失忆了,提醒他道:“这里是医馆。”
楚修年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温和道:“这是明安城,你可能没听说过,但从明安往北,不过百里路程,便是京都城。”
桑忱自然知道京都城是什么。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
风烟鼎盛,繁华之都。
可是京城离青州,足有千余里路程,于现在的他而言,那就是天涯海角的距离。
桑忱摇了摇头,遇到文凛时,他没什么力气,所以尚有很多疑问没有问出口,而现在……他也能察觉到对面两人的善意,便也不再隐瞒,将自己一路上的经历都尽数告知了。
楚修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文凛,”他难得有沉下脸的模样,“你去前院看看,我方才好似听见有人在敲门了。”
文凛不明就里,但瞧见白衣青年黑沉沉的面色,选择了顺从。
“桑桑,”打发走文凛后,楚修年蹲下.身子,与桑忱平视,他的目光平和,有着能令人安心的神奇功效,“我能……问下你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说得有些艰难,但他得问。
一个这么好看的孩子,独身一人,无依无靠,很容易吸引心思不正的人。
桑忱从前身体也不好,常年吃药看大夫,在他现在给楚修年打上好人标签之后,就已经全无戒心,将他当成过往曾经看过的大夫一般,问什么答什么,十分乖顺地摇头。
楚修年捏了捏眉头,有些头疼。
“桑桑,遇到灾难的时候,大部分人会想着逃命,但有的人……他们想的是乱中作恶,浑水摸鱼。”
“是啊,实在太可恶了!”文凛不知何时出现,握着拳头,义愤填膺,楚修年已经懒得管他了,他转头看着桑忱,想尽力将措辞改得更委婉些。
“我是说,有些人,他们可能不配称之为人,看到你同父母失散了,觉得有利可图,便将你打晕拐了过来。”
文凛越听越生气,想捶桌子,被楚修年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倒是桑忱没有什么反应,神色平静,像是早就有过这个念头,他歪着头,一副天真模样,轻声问道:“那为什么我会被丢在巷子里面呢。”
若掳走他是有利可图,可在半路上将他丢弃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点楚修年早就有了猜测:“我刚刚给你把脉的时候,你的脉象十分微弱,或许他们以为你活不成了才……”
但这也是楚修年的猜测,文凛说那个巷子就在城门,也许是巡逻查验的士兵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定。
总之,在桑忱没有那段记忆的前提之下,这些都只能是猜测。
桑忱其实心里也有猜测,并不意外,他目前在意的只有一件事情,“楚大夫,您能收留我一段时间吗,打杂煎药我都会一点的!”
楚修年并不意外桑忱会提出这个问题,这孩子现在四下无依,可能在明安也就认识他和文凛两个人,但是……
他叹口气,“我不能答应你,夜里我不住在医馆这边的,而我家里……情况有些复杂,不适合你。”
桑忱虽然有些失望,但并没多伤心。
他与楚修年也不过萍水相逢而已,仗着对方善良提出这种为难人的要求,是他僭越了。
而一旁的耷拉着脑袋,一反常态地沉默下去,明显到桑忱无法忽视的程度。
“你……怎么了?”桑忱试探着问了句,他还是挺喜欢文凛的性格的。
“为什么,”文凛兀自不可思议,“为什么是我先认识的你,你没地方住却没有第一时间问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质疑与受伤,桑忱原本是觉得楚大夫这医馆人少,借住也自在,既然对方不愿意,文凛还这么坚持,他便也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问道。
“那,我可以去你家借住一段时间吗?”
“当然可以。”文凛扬着头,抑制不住地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都说了,他是桑忱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
地位非凡,没有人能替代。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