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明十七年,帝崩,葬皇陵,谥孝仁。
十六岁的太子喻汀已经长成俊逸的少年,与先帝眉目有几分相似,但宫里的老人却说他周身气度有些先皇后的影子。
喻汀已经想不起先皇后的模样,只依稀记得对方总是笑着,对周边的人很是耐心,即便自己幼时贪玩,也从未受到过对方的苛责。
那是他入宫后感受过的为数不多的亲情。
喻汀白衣缟素,为先帝崭新的牌位上了柱香。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他会承袭皇位,成为这个国家的新主人。
从前的侍卫统领高桓前些年率兵平乱,立了战功,被封去东泉,随侍新帝的是新的统领顾堰与从前先帝的心腹月谣。
喻汀上完香,只直视着牌位,头也没回,朝顾堰说道:“父皇他是自杀的。”
顾堰不知太子为何会生出如此误解,赶紧解释:“回殿下,太医诊过,先帝操劳成疾,的确是病逝。”
喻汀缓缓摇头:“父后走后,父皇再没活下去的意愿,把所有时间投入政务,甚至遣散后宫,不再宠幸任何妃嫔。”
“御医说父皇是操劳而死,在我看来,他是自己逼死了自己,当是自杀。”
顾堰沉默不语。
他很早就跟在先帝身边,后来被指派护卫帝后,旁观着善良和善的小皇帝一点点变得深沉多疑,随□□闹的帝后逐渐内敛谨慎,看到了一切,却依旧没能明白先帝是如何和帝后走到最后的地步的。
“罢了,至少父皇终于能像从前答应我的那样,去朝父后道歉了。”喻汀双手合十,朝着大吕孝仁皇帝的牌位弯下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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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镇原本是大吕与应阳边境的小镇,南挨崇岭,又是中原与南疆的必经之路,因而虽不富庶,却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多年前应阳灭国,土地并入大吕,凤栖镇也从一个热闹的边陲小镇,变成了大吕重要的交通枢纽,镇子渐渐扩大,隐约有了城市的意思。
镇子上最大的客栈仙客来就开在唯一的一间药铺隔壁,每日三教九流的住户流水似的来来去去。
南边入夏后雨水开始增多,动不动就是一场暴雨。下午的雨过后整个镇子都是空荡荡的,偶有三两行人,也是脚步匆匆。
仙客来早早打了烊,大门一关,掌柜和夫人摆了张棋盘在大堂里对弈。
住店的客人下楼外出,瞟了一眼棋盘,朝正在犯难的掌柜指了指,掌柜跟着提醒去下,当场满盘皆输。
掌柜气吼吼地起身,佯装发怒,半开玩笑地朝客人理论,客人笑了几声,说夫人棋技太好,让人防不胜防。
掌柜输了棋,也不想再下,起身去地窖看顾自己酿的酒,夫人留在一楼大堂看店。
掌柜刚走,客栈的门就被敲响,夫人拨弄算盘核对今天的账目,头也没抬,扬声说道:“大堂打烊了,没有饭食。”
“我住店。”
收拾完铺子还要跟掌柜出去钓鱼,多接待一位客人还得多耽搁些时辰。夫人从前也是家大业大,至今手里还有不少钱财,并不需要客栈的收入维持生计,因此并不想接待门外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