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云霁一顿，也放下了手柄，回视对方，片刻后，又转移视线，“有点难。”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那个助理的家属口径一致，没什么能问出来的，现在正常生活着。死者原本在西城的住处也退租了，已经被房东租了出去。三百万星币是境外账户转的，查起来很麻烦，还容易惊动对方。肇事者自己认罪，说是疲劳驾驶，派人去探望他，正好好劳改呢。”

“这条线索暂时没办法跟下去了。”兰云霁补充道，“这么明显的漏洞，他们肯定把痕迹都清理掉了。”

“……”庾暄和沉默片刻，望向窗外。

庾氏名下的大楼遍布西城，最繁华地域里也占有一席之地。这样庞然大物，怎么会留下把柄，被她轻易查到呢？

“哎，其实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我……”

庾暄和转头，看向她，“什么？”

“嗯……”

“你倒是说呀，这么吞吞吐吐的。”

“言骏他哥，你还记得吗？”

言骏他哥？言骋？

那个爱玩的alpha？

她回想起当时刚到基地时看到的一条信息，似乎就跟这个人有关系。

“怎么了？”

“唔，他经常组局去那种……言骏这一年里也去过几次，你要是想看看，也可以让言骏带我们进去。”

“……”

“只是这个场面不太好看，你……”

“……他也参与了吗？”

“什么？”

“言骏。”

“……小和，言骏和他哥关系很好。”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庾暄和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她才开口：“之前怎么没说过这件事？”

“……”

“那你呢？你真的没有……”

“我当然没有！”兰云霁急着握住了她的手，“后来言骏约你吃饭，我不是帮你拦着呢吗。只是……只是兰氏和言氏旗下合作密切，我不能就这么跟人撕破脸了。”

“小和，我们和其他人的交际，从来不是意气用事的地方，就算你不喜欢对方的作风，也要学会忍耐。”

庾暄和静静地听着她说话，等对方说完，才开口：“阿霁，我不明白。”

“嗯？”

“短短一年，大家好像变得我不认识了……”

“……小和，人是会长大的。”

“长大就会变成这样吗？”

“……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跟原本的模样不一样了。”

“……小和，其实你也变了。”

“我？”

“你以前，从来不会关心这些事情。你总有很多新鲜的想法，有很多想要去做的事情。那样不好吗？你为什么突然开始调查这些？”

“或许是我蠢吧。”庾暄和自嘲地笑了笑，“被人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现在才发现，原来周围，竟然发生着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哪里蠢？哪里不切实际？你那年青少年机甲大赛的夺冠作品，不是被企业买走了吗？不是改良后落地成为民用装甲了吗？”兰云霁握紧了对方的小臂，认真地安慰好友：“小和，你不要这样否认自己。”

庾暄和看向她，眼神中充斥着迷茫和困惑。她在月色下洁白无瑕的精致小脸，一如以往青涩稚嫩的模样。

她不一样。

兰云霁在心想着，小和跟她们不一样，她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庾江会支持她一切决定，她不该沉沦在这件事情里面，她不该是这副模样。

兰云霁不自觉向前靠，扶住对方的肩膀：“小和，这些事情的发生我们无力抗衡，和你也毫无关系，是他们自甘堕落，你用不着为这些人难过。”

庾暄和摇了摇头，为曾经的好友难过？有必要难过吗？他丧心病狂乐在其中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她只是失望，只是恶心，这样的人跟她相处十余年，是她识人不清。

可要她怎么看清？

明明记忆中对方还是青葱少年的模样，短短一年就得知对方流连会所，沉溺o色。

明明知道这些omega是非正当渠道进入会所，是被逼迫被买卖，对方仍然会去消遣。

如此行径。

庾暄和垂下眼，拉开对方的手，说道：“我没事。这件事情……再说吧。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睡。”说完，起身回了房间。

兰云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颓然坐下，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和，你为什么不能装作没看到呢？

你不喜欢这些，可以选择当个瞎子、傻子，好好当你的继承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调查清楚呢？

我该怎么办呢？

——

另一边。

柯蘅站在窗前，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庾小姐下午1点15到达校园门口，1点27分进入教室，喝了金少蕴给她的营养液，跟她交流直到被老师点名……晚上10点24进入华澜别院7幢后，庾小姐和兰云霁没有再出门。”

柯蘅听完沉默片刻，挥手让人退下了。

这就是你答应的保持距离吗？

沈尚从身后走过来，看着她一脸冷淡的样子，摸不着头脑，早上气压还没这么重，这会怎么又沉着脸了。

“蘅姐。”

柯蘅转头，看向她，“嗯，那边怎么样了？”

“有几个人已经在公司得到晋升了，只是……omega在职场上普遍遭受歧视，如果要升到能接触到那些事情的位置，恐怕是难上加难。”沈尚汇报着前方的进展，手不自觉地敲打着桌面。

自由组织中有部分人被安排到贵族们名下的各个企业，潜伏其中，期望能探到些什么。

“大家做的已经很好了。至于最后结果如何……我们只管尽自己所能，能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柯蘅转身，看向窗外，眼前是西城市中心，整个夜晚都将灯火通明。

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不如将这里布满炸弹，全部炸掉，能炸死多少贵族算多少，反正也没几个好人。

这样，也算是报了仇。

可母亲们拼命把她救下，是想要她好好活着，她又怎么能这样轻易放弃生命呢？

更何况，组织里还有这么多事情没完成……帝国内还有那么多人被折磨……这不是简单杀几个贵族就能解决的。

“对了，有几个小omega想要以身犯险，自己去引诱贵族……”沈尚在旁边忧心地说，“太天真了，我已经拦住她们，挨个教训了一遍，但……恐怕那几个孩子没有轻易打消这念头。”

“绝对不行，派人盯着她们。我们本来就是来救人的，怎么会再把人送回虎口？”柯蘅冷冷地开口，“要是管不住就把她们送到路杭那边去，好好训练一下，以后跟着去做任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