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钰想了想,如果把这篮子和碗筷抛在半路,老板就平白损失了钱财,于是又任劳任怨给人家送回了饭店。
他还没走到店门前,在门口东张西望的老板娘一眼瞧见了谢尘钰,连忙喜出望外地朝他招手:“哎哟!回来得正好,姨这里还有一碟菜,你送去城东陈书生家。”
谢尘钰:“......”
第二次回到饭店。
“小伙子,麻烦了!姨这里还有一份菜,是城西急着要,能多赚几个铜板,这份也交给你了。”
第三次回到饭店。
“两条街,只有几步路,走一走就到了!咱们疏络疏络筋骨。”
第四次回到饭店。
“这一份......”
“城西......”
“哎哟。”指挥谢尘钰的次数太多,女人也不好意思起来,一拍脑门,“你记住今天送了几次,等晚上我给你按件算工钱。”
谢尘钰:“......谢谢?”
日头逐渐转黑,谢尘钰提着空菜篮回来,站在店门外等老板娘给他派任务。但店里的活计忙到最后实在无活可做。
女人叉着腰在街上大声往店内揽客,但时间已经过了饭点,来往行人匆匆,谢尘钰看她左右奔跑拉了几十个人,却一个顾客都没有招揽到。
老板娘嗓门嘶哑,还在费劲朝大街上的人挥手。
店里的男人端了一盘炒豆角出来,走到店门边招呼女人:“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先吃饭。”
女人才悻悻收回手,走到店门前才看见靠在墙角闭目发呆的谢尘钰,“忘了你了,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来来来。老赵,你再去多炒一个菜,要有肉,小伙你——”女人卡了一下壳。
谢尘钰说:“我姓季。”
女人一拍手:“小季啊,坐下来一起吃菜。”
这对夫妻搬来三根瘸腿的木凳子,围着桌子排排坐下。
老板娘给老板夹了一筷子豆角,两个头发半白的人凑在一起笑。老板娘招呼道:“小伙子累到了吧?不好意思嘞。来,一起来吃菜。”她不舍得夹肉,给谢尘钰来了一筷子,再给自家老赵来一筷子。老赵又把肉夹进了她碗里。
三人就这样瓜分着没几口的荤腥。
老板娘给谢尘钰斟酒,自己也拿起杯子往嗓里灌,老板低头只顾着吃菜,老板娘喝到兴头后满脸通红,激动地叉腰站起来。
“你去问问,这条街上没人抢得过我,我们店最早开始备菜起锅,最晚才关店,一天到头忙忙碌碌,这样一干就干了十几年。”
“都干这么多年,要是别人,早就建大宅子,买几亩地过小日子了。可惜老天爷不眷顾我啊。”她说这话时嬉皮笑脸,“我们家一共五个孩子,送走了三个,留了两个在身边,逃难的时候明明都已经小心护着了,一顿也没饿着他们。我的杨儿枣儿哦,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不行了,他们告诉我得用白布裹走,不让我靠近,非说会被感染。我是他娘,我有什么不好靠近的。”
男人一言不发,也端起酒杯喝了几口。
“我们会熬过去的。”男人说。
“因为我们都在努力辛勤地生活。”女人看着窗牗外漆黑的夜幕,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吃完饭,夫妻两人收拾好碗筷,女人想起来要给谢尘钰发工钱,从袋子里掏出一串铜板,左看右看,才满脸痛惜地递到谢尘钰掌心里:“这里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你可要保管好。”那副痛苦的表情,好像她递到谢尘钰手上的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小季,你是哪里的人氏?”女人敏锐地回想起谢尘钰刚才吃饭时的一举一动,眼睛倏地变亮,笃定道:“你也是从北边逃难来的?逃难前家境想必不差吧。”
谢尘钰顿了下,一脸认真胡说道:“我家以前是养马的。”
女人惊奇:“养马?”
她露出羡慕的眼神:“一匹马得要好多钱。”
谢尘钰:“嗯。有很大一块地,非常多的马。但是长川魔窟出现后,我家的马都被鬼魔吃得精光。”
女人:“那可真是遗憾。要我说,都是仙门那群废物,我们供奉他们,却只拿钱不干活?!我家之前那块地,就归那个劳什子的不孤山管,什么都没管住,鬼魔一来,仙君一溜烟啊,跑得比我们都快,眨眼天边就没影了。”
“我还见过不孤山的那位天才修士,叫什么?明昆君,他小时候来我们村偷过西瓜。”
“那时候才十六七岁吧,整日无赖流氓一样,现在也不大,仙门把重任托付在这么一个小年轻身上......要我说,还是——哎。”
谢尘钰忽然抬起头,皱眉道:“我也见过明昆君,他绝非你口中这般人,实是这世间再好不过的修士了。”
女人一脸尴尬:“啊?”
底下正在吃饭闲谈的几人没注意到房梁上正坐着个年轻人。谢尘钰如果能看见这一幕,便会想起来这位是白日里帮自己扶过铁箱子的那人。
季念昭撕掉自己脸上的易容。
他听完谢尘钰一番说辞,捧腹无声地笑,憋笑到肚子疼,差点跌下房梁。
“真可爱。”季念昭抹掉笑出的泪花,托腮道。
“她骂我就骂吧,你生什么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