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偶班有一道奇门技法能够化木偶为生人,拼凑出一具能容纳你魂魄的肉身,哪怕陛下只是凡胎,也依旧能不死不灭。”黑衣人拱手,宫女从门外端来了两碗药。
黑衣人呈到南皇面前:“这里有一碗毒药,一碗能续你命的灵药。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昭告天下,归顺北魏。”
南皇垂眸,看着那两碗药。
黑衣人双手摘下自己的罩袍,露出袍子下温和的面容。
南皇看清了他的脸,手背刹那青筋暴起,急促地咳出两嗓子暗红的血。
他揪住床沿,床单皱缩成一团:“江拂西!”
江拂西扳开南皇的手指,用自己的掌心裹住他的手,亲切地勾起唇角,眼角下压:“南皇陛下,我是亲自来的,足以见得北魏的诚意。长川占了南朝大半国境,已经难以收场,太子殿下每日在前线搏命,能不能活着回到金陵都是问题。”
“陛下主动归顺于我,北魏不仅会出手帮忙平定长川,陛下还能得到长生,到时候去仙门逍遥快活了,还管这些凡间的烂摊子做什么?你知道金陵之外,多少城池起兵造反吗?皇后怕陛下忧思过重,瞒着你呢。就算没有北魏,谢氏的皇权也难以维系下去。”
江拂西端起灵药,修士又拿来笔墨和诏书。
江拂西让修士退下,笑着说:“饮下这药能让陛下当即无痛无病三个时辰,不如去朝堂上亲自和大臣百姓们说。”
南皇的手颤抖着伸向那碗灵药,他揭开被衾,枯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春日里的深宫。
“扶着孤。”
他没饮那碗药,侧首唤一旁卧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们。
终于一个胆大的宫女站出来,抬起南皇的半边身体。帝王吃力地在房间内挪动,走向那扇窗户。
江拂西还站在原地,等待南朝的陛下,这里早就埋布了数十位傀偶班的修士,天罗地网包围住帝王的寝宫,连察觉到什么的皇后也无法破开傀偶班的阻拦入内。
窗外绿肥红瘦,庭院的池塘里还有锦鲤在游弋。金银殿的殿尖从这个位置也看得清楚,有挂着的彩色旗幡在风里招展。
这些朱墙黛瓦里建构起的岁月,就像是一场倥偬的大梦。
南皇摸到窗边,咳喘声不停,他摸到窗台下的暗格,横生出一股力量,骤然拔出暗格里的佩剑,转身朝江拂西的脖颈劈下。
剑使得迅疾准狠,身影一霎那就掠到江拂西的跟前。
江拂西只能眼见这刀锋的残影,紫电乍起后人就会裂成两半,根本来不及抵挡。
傀偶班的修士赶紧阻拦,十几道灵气从四面八方来,猛力压住南皇的胳膊和大腿。
纵然这样,江拂西眼前一红,手摸上额心,有些湿润。他看向指尖,全是血。
南皇没有更多的气力挣扎,被傀偶班的修士围住按在地板上。
那些寝宫里的宫女站起来想出去唤人,尖叫着要逃命,还没跑到门口,已经被修士解决。
江拂西端起那碗毒药靠近他:“看来陛下是不愿意了。”他蹲下来要把碗沿塞到南皇唇边。
帝王的长发沾染了血色,凌乱地垂在肩后,握着长剑的手没有放松,一剑斩断了身上的灵气。他仰起头,江拂西却已经站起身,没有再给南皇扼住自己要害的机会。
长剑没有挥向江拂西。
装有毒药的碗砸在地面,发出一声碰响。
洒了一地。
南皇握着剑柄,剑的另一端却已经贯穿了他自己的胸腔。帝王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在江拂西和修士中间,抽出剑,轰然倒地。
他沉着眼看向这些人:“这道胸口的伤,就是要告诉孤的臣民,他们的陛下是被北魏和仙门逼死的。”
南皇一手撑着剑,单膝跪倒在地上,汩汩的鲜血从单薄的白衣下涌出,很快流淌了一地。
一身白衣也尽数被染红。
他阖上眼,倚剑,就这样单膝跪着,直到身体僵硬。
哪怕是加急的信件,从金陵到长川也需要一旬的时间。
谢尘钰牵着马缰,展开母后寄来的信件。这封信上终于坦露,哪怕用了仙门药谷的方子,南皇的情况也没有好转。加上几年未见,为人父母倒底思念得紧,希望皇儿择日回金陵,让她做娘的可以看一眼孩子。
他在夜色里上了马,带着一小队亲兵,谁也没有告诉,飞快地朝金陵驰奔。
昼夜不停,已经行至一半,一只纸叠成的鹤鸟忽然停在谢尘钰的肩头。
谢尘钰勒紧马缰,队伍停下,他展开纸鹤。
是不孤山的来信。
季念昭在信上说,仙门已经谈判妥当,为了防止再生变故,艳红窟和岫城的生死阵封印会即刻开启。他们仙门的修士会作为主力,希望南朝的军队能做好作战的准备。
“吁——”
谢尘钰踩住马镫,不知道怎么平复自己的情绪。
星分平野。
谢尘钰使劲地凝望着前方的官道,通往金陵的方向,再回头看向长川。
皎洁的月光照亮连片山丘草甸。
谢尘钰咬紧牙关,马蹄重新踏上来时的路。他挥鞭策马,招呼身后的侍臣:“调头,回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