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川死了数十万人,我沈家满门老少倾覆,戚宁安到底只是个同门。我只是有些唏嘘往事,你——”
“你大可不必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我。”沈期额角青筋凸起,恶狠狠剜向小厮。
小厮满目通红,不知想起什么,看看沈期,又看向活尸,泪水怎么也捂不住:“仙君,不用多说了,我懂,我都懂。”
?沈期无语想:你懂什么了?他都不懂。
沈期生无可恋地继续给戚宁安喂饭。
只听耳边好几声尖叫,戚宁安趁人不注意时已经割破了绳子,跃起,直朝沈期的方向扑来。
“折花!”沈期手还端着勺,驻滞在半空,腰部突然一重,戚宁安猛冲撞进他怀里。
在沈期从未如此慌张的“啊——”声中,一人一尸,肉叠肉,结实落进椅子中,椅子腿又被压断,连人带椅摔到地上。
戚宁安在沈期怀里嗷嗷叫,还想把头往腹里扎。
沈期眼睁睁看着饭碗脱离手心,在空中打了个旋儿。
翻转、翻转。
碗身倒扣。
眼前一大坨黑影,饭碗精准砸在沈期鼻梁,连汤带水。
“......”
“......仙君、仙君。”声如蚊蝇,“你没事吧?”
沈期黑着一张脸从地上爬起来,踩着戚宁安后背,缓慢往外走。
戚宁安新换的袍子上留下几道乌黑的脚印。
“把他给我扔到甲板下面的舱库去。我换洗好了再去处理。”
小厮双腿一抖,哆嗦下跪:“不可啊,仙君——”
沈期:“我又不吃了他,你急什么???”
小厮:“不是。我是怕活尸把底板给捅穿,这船上的人,都得完。”
沈期板着脸,气还未消,咬牙切齿地道:“那就全部一起完。”
等沈期换好袍子,长发还未干透,他踱步到甲板上吹风。
姜容和季念昭正坐在甲板上喝茶观山水。
那张信纸已经交由季念昭保管,现在被摆在藤桌之上。
谢尘钰目光沉如墨,恣意抱臂坐在船舷。
季念昭见到沈期也来了,自然地拍了拍身旁的空座。
沈期落了座。
姜容默了默,继续方才的讨论:“无邪只是个亡命徒,拿钱办事而已。”
船行至峡谷中,两岸飞石皆高千仞,沈期仰看头顶那块天。
青碧水上一线光。
沈期回过神,扫了一眼谢尘钰:“他固然对南朝没有感情,但这北魏重臣里面,可还有个人是南朝皇族宗亲。”
谢尘钰唇角微动,眼底恬淡,大半张脸都被披风上的狐绒罩住。
姜容疑惑问:“谢舟安?”
“可是谢舟安......”姜容目光落在桌面,“他当年可是主动叛降。我记得北魏率兵入境之时,谢舟安受领了南皇的命令,镇守城池足有三月。”
“结果就在快要胜利的前夕,谢舟安带领自己的部将,主动打开城门,让北魏的军队进入南朝境内屠戮。”
“最后满城的人都死了。”
沈期道:“只有两个人逃了出来。一个是某位尊贵的太子,另一个是不孤山的长老。也不知道后来那位前辈如何?”
季念昭神情自然地接话:“不孤山的老头子们还能有啥别的下场......早就全归寂了。”
姜容默了片刻,低沉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师祖们和师尊的教化弟子铭记于心。”
“这位长老是个有骨气的君子。”一旁的沈期抚案赞道,“不像七十二仙门那群蝇头鼠辈,为谋一分利,牺牲一城人。”
“的确有骨气。”姜容点头。
季念昭沉吟片刻:“这位长老受长川一战影响,修为倒退,到最后与凡人无异,如今已经仙逝有数十个年头了。”
“.......”
姜容愧怍道:“抱歉。”
“不用抱歉,是喜丧,他甘愿的。”季念昭眸里波澜不惊,笑得温柔和煦,“不孤山上下满门的修士,全都是甘愿的。”
沈期恍惚把视线落到信面。
那头依然没有任何动响。
想想也是。如果对面真是十九岁的戚宁安,在那个小子看来,通过信纸和自己对话的也只是当年的沈期。一张信纸,丢了就丢了。
戚宁安本来就不可能认真寻找。
鬼使神差地,沈期拾过信纸,笔尖蘸墨,轻轻地又写了一行字。
也不管那头能不能看见。
纯当解个闷。
季念昭也闲的无聊,嗑着瓜子,凑过来看他落笔。
【你现在走到哪了?晚了我们可不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