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期心里的郁气并不能随着骂语一齐排解出去,反而越来越凝重,他又看了眼戚宁安,坐在凌乱的床榻上。
满地的鹅毛狼藉,戚宁安小心往前走了一步,沈期给他一个眼刀,却没再阻止,戚宁安于是又走,沈期默许了,他又慢吞吞踱到门槛边。
那里有个脏不拉几,破破烂烂的枕头。
沈期眼前一道白影袭来,双手一接,那块枕头结结实实打在了小臂上。毫无痛感,只是柔软的鹅毛,和积了灰的地面。
纷纷扬扬的鹅毛,纷纷扬扬的粉尘。
那年少年们一行人夜宿民宅,睡得大通铺。
夜长,兴奋,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
戚宁安在被子里看书,被子被沈期一把掀开,凉风全灌了进来,他手里的书也被哄闹的少年抓过扔到远方。
“沈约宵!”戚宁安气不过,身上还穿着里衣,站起来,一把抱住沈期的脖子,从后面要把他扳倒在地,“你找揍是不是?”
沈期生的好看,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这个年纪总是毫不吝啬地招展,每一根头发丝都宛如锦翎。
“江拂西——”沈期勾唇,任由戚宁安把自己往下拽,大声呼唤自己的同伴。戚宁安以为他们真要打,抬手招来白驹扇,不曾想后脑勺一重,扇子紧跟着落入手里,回头一看后面用来打人的物件。
还是块枕头。
戚宁安捡起枕头,反手就砸到沈期胸膛上,江拂西拍手大笑“好玩”,谢尘钰也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好玩!继续继续。看谁今夜没有枕头睡。”
谢尘钰还没说完,好几个枕头相继砸到他脸上,少年踩着一叠枕头,舔舐虎牙:“刚刚谁动的手?我全都记住了,今晚等着,势必让你血债血偿。”但此刻众人已经打成一堆,哪还分得清上一个和上上一个拿枕头抽自己的是谁,捡到一个,抬手就抛。
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
并没有少年有功夫听谢尘钰说话。
“哪个龟孙儿打你爷爷脑袋?!”
“让一让,吃我一枕头!”
“打啊,就冲我脸,你倒是瞄准啊!软脚虾!”
“你骂谁?!!!”
“骂你!沈约宵,爬人家院墙只为度——”
“!痛痛痛!你轻点,下死手抽啊,好歹也是兄弟同门,说不定以后还是同僚。”
“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
翌日清晨。
长安。
刚下早朝。
那青年把玩着玉牌,安静走在朝臣队列中,只是同袍们三两成群,唯独单留他一个人伶仃走着。官道人潮拥挤,独空出这样大一块地,仿佛一座瘟神,白面青年走哪,大臣们就往哪处逃窜。
迎面走来的朝臣无意瞥了一眼青年,随即收回视线,脸上的微笑似咸似淡。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谢余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北魏官僚中如今虽然修士众多,但大部分人还是普通人,生老病死,捅一刀就能被害死。他们本来就对阮冰轮、徐满坞等人心存忌惮,更何况无邪是这其中堂而皇之修习邪术的那个人。
江拂西的亲卫拦住青年的去路:“闻大人留步,陛下宣你去御书房。”
算算时辰,徐满坞寄出的那封信也该落到江拂西手里。
“师尊,若无邪就是控尸者,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何?”
姜容端坐在季念昭对面。
季念昭想了下,微笑道:“大概是......复辟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