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伴随着几道仓惶急促的呼喊。风太大,他们在喊什么季洱没听清,似乎正在找一个人。
这么大的雪天,还是团年夜,除了他,又有谁会来这间破庙里呢?
一枚穿红白袍的福团子推开破洞的草席,从后面滚了出来。窗槛离地面有些高度,福团子屁股一下子着地,脸蛋憋得通红,绷着虎牙没忍住,挤出两滴眼泪来。
季洱一下子乐了,指着他笑了一下,“哈哈哈哈哈。好蠢。”
“你说什么?”谢尘钰挥舞着短腿站起来,瞪住火堆旁的大哥哥,一点也不惧怕对方人高马大。
“你是哪家的小孩?我怎么在城中没见过你。”季洱笑了一声后就不逗他玩了,暗中打量谢尘钰的穿着,胸口追着金子造的黄金吉祥锁,头上戴的老虎帽是锦绸织的,一看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孩子。
那群人在外面呼喊寻找的应当就是她。
“哥哥,你在庙里面做什么?”小福团突然冲到他面前,蹲身靠近火也坐下,两只手煞有介事伸向火焰寻暖和。
“我在庙里过年。”季洱觉得她好无趣,外面的人一会儿就会找进来把自家的小小姐带走,“这里就是我的家。”
团子懵懂地点头,季洱觉得小小姐多半听不懂自己的意思,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会懂得人间疾苦呢?
谢尘钰拍干净膝头的尘土,从里衣兜里摸出一块绿豆糕,轻咬一小口。
他囫囵说:“娘亲准许我和姐姐们一道出来买花灯,半路却蹿出来好多黑衣人。嬷嬷抱着我在雪林里逃窜了好久,让我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出声,说让爹爹来救我。”
谢尘钰说着话,手上没拿稳,绿豆糕一不小心滚进了草木灰里。团子遗憾地拍手,季洱紧张地吞咽口水,“你还吃不吃?”
“什么?”谢尘钰问。
季洱一把猛捞起绿豆糕,塞进口中,腮帮子鼓动,一点也不嫌脏。他吃完,又把手指上的残渣也来回舔了好几遍,才确认真的已经一干二净了。
谢尘钰吓得一愣神,想起兜里还剩一小包嬷嬷塞进来的小点心,小声问:“你还要吃吗?”
“你还有吗?”季洱动了动喉咙,肚子发出咕噜的动响,犹豫地看着团子掏出的一袋精巧美味的小点,“算了。我不吃了。”季洱把头偏向别处。
“虽然是干巴了些,但是加了牛奶和桂花,味道还算不错。”谢尘钰又放到嘴边浅尝一下口,“哥哥,你就替我尝一下吧。”
季洱就又难以扼制地把头偏回来,死死盯住谢尘钰的动作,眼神急切渴求,明明已经望眼欲穿,就是咬住下唇,半分不吐个“想吃”的字眼。
谢尘钰劝说了好半天,见少年依旧纹丝不动,才奄奄地说:“我已经吃过了晚膳,如果哥哥你不吃,明天这袋点心不新鲜,只能丢掉了。”
“我吃。”季洱急忙把点心抢在手里,狼吞虎咽塞进口里,实在太过着急,几乎没有咀嚼吞咽的动作,喉咙滚动,一块接一块,直到全落进肚子里,他才后知后觉咂舌回味。
“好吃吗?”季洱低头,小团子已经托着脸爬到了他膝盖上,季洱有些紧张,推开他,“脏。我身上有虱子。”
谢尘钰又问:“哥哥,你冷不冷?”
季洱僵硬挠头道:“不冷。”
谢尘钰:“撒谎!”
季洱:“什么?”
季洱看着小团子一把捞过自己的手,小手嵌进巴掌中,“你在撒谎,明明四肢这么冰凉。”
季洱被几岁的小孩拆穿也不闹,好笑拎起他后衣领:“你这孩子年纪小人倒聪明,懂得不少,家里一定请了很好的教书先生。”
“好了,外面的人已经呼喊了好半天,我把你送回你家人手中。”
“不行!”团子挣扎着双手双脚全缠住季洱的腰腹,攀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那群人才不是来找我的,他们是来杀我的!他们在叫我的名字,想把我引出去。哥哥,你救救我,不要把我供出去。”谢尘钰可怜巴巴地拽着季洱的耳边一缕黑发。
季洱懵然对上幼童的眼睛,谢尘钰实在生得太漂亮了,美得几分雌雄莫辨,像个瓷娃娃。
小少年笑了下,“我不平白无故受人恩惠,那袋点心就当是你的聘金。”说完把福团子抱到正前方,煞有介事地蹲下,向谢尘钰伸出手去。
“这位落难的小小姐,你要跟我私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