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里衣......”季念昭认真盯着谢尘钰看了会儿,埋下头,把玩酒盏,“还真特别。”
杯沿还没碰到嘴边,一只手覆在季念昭手背,攥住酒盏,连同他的手。谢尘钰宽衣松袍,露出里面雪白的一截布衣。这衣服的形制很明显,是守孝时穿的丧服。
“谁说这酒是给你喝的?”谢尘钰把酒盏拖到自己面前,捻起桌上的银针,在烛灯上炙烤,针尖烧得发红。
“你还有守灵的习惯?”季念昭随意地松开手。不给喝便不喝吧,他本来也没那啥的性质。
“嗯。”谢尘钰把针穿上线,又把线头全浸在酒盏中。
“我记得南朝皇族的风气当年一向开放,并没有守孝的传统。”季念昭看着谢尘钰把银针递到自己跟前,迟缓后接过。
“后来有了。”谢尘钰紧绷一张脸,声色无起伏,“陛下皇后逝世之后,我在他们陵寝守孝了十年。”
“......那可真是一桩憾事了。”季念昭偷瞥了谢尘钰一眼,觉得自己快闲扯不下去。
谢尘钰突然摸上腰间的系带,把最里层的丧服也脱下。
季念昭手上一滞,又托腮一眨也不眨地望谢尘钰。
衣摆落到地上的那刻,谢尘钰撩起自己满背拖曳的长发,露出肩胛骨,肩膀宽广,腰窝下方恰好款住了半褪的一叠衣衫,腰线流滑入衣衫深处。
季念昭笑眯眯地撑脸望着,想起从前他随意摸谢尘钰的头,把少年双肩按住,任由他红着眼咬牙切齿也挣不开的时日。
那时候的谢尘钰,还真是......可爱。季念昭摇首,可惜如今谢尘钰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肩膀。
“帮我缝伤。”谢尘钰居高临下地看向坐着的季念昭。
“腹肌线条不错。”季念昭没忘记自己新上任的小倌身份,视线滑在谢尘钰小腹。谢尘钰修长有力的双腿还卡住他的半截衣服,走来时季念昭满目都是他晃着的大腿。
季念昭手指搭在谢尘钰肩头:“伤在肩胛骨下,的确好大一条伤痕。你和人家比剑时被划伤的?”
谢尘钰坐下,大刀阔斧叉开腿,单手撑脸,另一只手执着酒盏出神。他一时半会儿没回话,季念昭就自己把针沾了酒,想起周遭没有止痛药,咬牙扎进谢尘钰皮肉中。
谢尘钰并没有在意背部一针一线缝合的刺痛,盯着床帷的角落发神,后知后觉回了句:“嗯。”
季念昭看着他紧实后背上这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银针扎破没入肉里,又从另一边带着血渍穿出来,歪歪扭扭总算把两边的皮都扯到了一处。他没做过针线活,从前给自己处理伤口也是这样做的,想来奉贤的楚馆小倌们应该也不精通于手上功夫。
不然,季念昭不忍直视看着谢尘钰后背上一条新缝出的蜈蚣,他极有自知之明地想:幸好在后背,这要是被看见了,简直百口莫辩。
谢尘钰将腰带松垮系在小腹,瞥了眼背后季念昭那一脸微妙的神情,他垂下眼眸,摸出一方铜镜。
“等等。”季念昭突然出声喝止,用银针将线头全部挑断,刚缝合好的伤口顿时又裂开,季念昭从怀里摸出一瓶金疮药全洒上去。
谢尘钰低沉着声音喝道:“你做什么?”
季念昭满含歉意地赔笑:“实在抱歉。你不如去外面唤个女侍来,她们更心细手巧。”
良久之间,后背上崩裂的血水顺着他的脊背一路染红腿侧,谢尘钰板着眼看满地狼藉。
谢尘钰冷淡问:“我记得楚馆有姥姥专门教习绣工?”
“自然是学过的。”谢尘钰不动作,季念昭只恨还端着凡人的身份,不能掐诀疗伤,撕下身上的衣料,去抹那些血,却怎么也止不住,越抹越慌张,手开始颤抖。
谢尘钰全然不在乎,侧身躲开了他的手:“你说你学过缝合伤口,不会都是拿猪练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