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之看到这行字,终于抬头看了一眼。
钟誉去洗澡了,什么时候的事?她不知道。
刚才钟誉坐着的沙发上,只剩下一本书。
一本西语书,她看不懂,也不感兴趣。
钟誉已经很多年不在这里住了,翻出来这样一本打发时间的书,书页已经泛黄。
纱帘还在飘,滚滚的热气涌进来,刚好中和了空调的冷,还能闻见青草地的味道。
浴室的门关着,淅淅沥沥的淋浴声停了。
盛明之从床上坐起来,抓了一只枕头垫在腰后。
等钟誉从浴室出来,她开口便问:“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钟誉只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笑问:“你问哪个?”
“随便哪个。”
“自己去问。”
盛明之想起昨晚那通未接来电。
今晚还有一通,这时候正好打过来,她瞥了一眼,伸手按断。
钟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接?”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应:“骚扰电话。”
又一通,不同的号码。
盛明之这次接了,接通之前还给钟誉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钟誉不配合,就在床头插上了吹风机。
静音的吹风机,在万籁俱静的夜晚,到底还能听见风声。
盛明之瞪他一眼,他就得逞地笑一下。
她开了免提,钟少惟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小宝,昨天在忙,没来得及祝你生日快乐,礼物收到了吗?”
“收到啦,我很喜欢,谢谢哥哥。”
“在吹头?”
盛明之看一眼钟誉,答道:“不是,阿誉在。”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另外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好像很介意钟誉在场,于是最后只说:“我还有个应酬,那就等我回宁城再说。小宝,早点休息,晚安。”
“嗯嗯,哥哥晚安。”
电话挂断,钟誉的头发也刚好吹干。
盛明之将手机扔在一边,要解他浴巾上的结。
钟誉按住她的手,对刚才那通电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冷淡地制止她的行为:“别闹,这里没套。”
“没有吗?”她揭掉脸上的面膜,身体力行,亲自察看了两个床头柜的抽屉,果然没有,“我以为会有一盒过期的。”
他眉眼间含着冷笑:“那你应该去书房找。”
“嗯?我以为是在卧室。”盛明之直勾勾地盯着他,神情懵然,“还拆封过。用了一个?还是只剩一个?”
钟誉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湿湿凉凉的:“明之,那是在洛杉矶的家里。”
“是吗?”
“反正这间卧室,不是跟我。”
她耸了耸肩:“好吧。”
盛明之伸手要推开他,被他攥住手腕拉近,她的鼻梁撞到他的胸膛。
有点痛。
“那是跟谁呢?”他玩味地问。
她伸出一根食指,戳他的胸口,迎上他带笑的双眼。
他问得无心,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答案,盛明之当然不必挖空心思再捏造一个莫须有的人出来。
一场没有感情的婚姻,无非是两个空心人说几句无厘头的玩笑话。
她不在乎,他也不在乎,才是最好的状态。
盛明之朝他笑笑:“我也不知道。睡觉吧,晚安呀,哥哥。”
就这几个字,离开房间的最后一刻,钟誉眼里最后的一点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让她生气,她也知道该怎么败坏他的好心情。
一年前公开婚姻事实后收到各种人的评价,盛明之到现在都记得。
但这算非议吗?阐述事实而已。
钟小宝不叫钟小宝。
钟小宝叫盛明之。
钟家的私生子和养女勾搭在一起,刚成年就在美国领了结婚证。
当真是败坏家风。
这里没有一句虚言,她做过的事,没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
唯一让盛明之觉得有一点伤心的,只有钟华安在知道他们结婚那天说的话而已。
现在一年过去,和钟华安的关系缓和,这件事就再也没有耿耿于怀的必要了。
盛明之一向如此。
她站到刚才钟誉坐过的那张沙发前,把他放在那里的书拿起来。
书里夹了一张纸质书签,看上去已经有点年头了。
被书签记录的那一页只有一行字,但她看不懂西语。
中文倒是能看懂,写在书签上的。
“我们,不需要爱情。”
是翻译吗?可这行字是她写的,她总不会有这个闲情,翻开一本西语书做翻译。时间隔得太久,有很多事情都忘了。
宁城的夜晚只是没有阳光,温度却比白天低不了多少,站在阳台上,一层一层的热浪滚过来。钟誉住的这幢别墅视野不太好,一小半被主楼遮住,还有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楠木,基本就把视野遮完了。
透过树隙,能看见主楼外面的游泳池。
盛明之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上一次是十七岁,她穿着身上这条银色睡裙,那一晚的月光也像今天一样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