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佑法术的力量之下,绿色的木系生机自应若周身蔓延开来,魔气被隔绝在守护结界之外,再被三人尽数击溃。
大地与生灵似有所感,在这片意为守护的结界庇护中,渐渐舒展,仓皇逃离的人们也纷纷停下脚步,回到故土家园,继续生活。
“蚩尤兵分几路,行军极快,我和朱厌去另外几路。”
“小心。”
三人各自分开,即使是这样,也得不分昼夜地与众多魔族战斗,加固结界。
逐鹿之战在即,确保人间的护佑结界无恙后,应若决定回昆仑一趟,召回流离在外的妖,加固妖族的结界。
这一天,应时、桃夭、朱厌也都回来了。
“我同你一起。”三人异口同声。
守护人间的这些时日,她们明白,只有主动出击,降服魔族,妖族与人间的才能真正安定,万物生灵才能长久。
应时笑了,看着三道同样坚定的目光,点头应道:“好。”
四人并肩离开时,望着一众妖族,笑着说:“等我们回来。”
不久后,蚩尤妄图进攻昆仑,以取得妖族的支持,奈何结界牢固,便只留下一部分魔族在此寻找机会,自己带领大部队向北进发了。
逐鹿之战,蚩尤、刑天、夸父、共工……他们要应对诸多魔族,再配合黄帝的进攻。
那一战,历时三年。每一场大大小小的战役,都有无数牺牲。最后的半年里,朱厌因在战争中被魔气伤重,无法自控。以他的妖力,势必会波及甚远。
他发作之时,周围有许多将士和百姓,桃夭在他身边。桃夭以桃木之心凝结全部妖力,抵消了他妖力和魔力的震荡。耀眼的光芒迸发,瞬息之后,周遭一阵轻微的震动,便不见二人踪迹了。
战争,留下最多的是血泪,最来不及的是伤悲。
最后一战之前,应时和应若在一处休息,请画师刻了画像,约定战后来取。
尘沙飞扬的日光里,深秋的风吹来了离别的冷。
应若将一块碧色玉石放入应时手中,“这是我找到的一块玉石,你带着吧。记得回来的时候还给我一个雕刻好的。”
她何尝不想同应时一起,共同面对魔族之首。可是她不能,她有她的战场,那里,还有另一批魔族。
“好。”
应时握紧玉石,好像这样就也能握住命运的方向,可他在心中早已默默地说了无数次—对不起。
转身前,她们的目光都是坚定而温柔。转身后,不知是谁先忍不住泪流。
“心之所见,一如尘烟。湮灭。”
应若握剑在手,无数幽绿的光四散开来。所过之处,魔气湮灭,无所遁形。
这一批的魔族消散了,下一批又涌了上来。剑光幽深电转,翻覆之间,一剑一影阻挡住魔族。
天昏地暗,不知时日。妖力渐渐无以为继,她只得勉强凭着身体本能机械地挥剑。伤口渐渐多了起来,未及愈合,又添新伤。
一个踉跄,应若咳出一口血,拼力支撑。正欲挥剑斩下魔族,忽然之间,那魔族消散了。放眼望去,所有的魔族都在同一时刻不见了踪影。
远方有人在振臂高呼着:“蚩尤败了!我们胜了!”
她心中陡然生出一阵不安,魔族怎会顷刻间全部消失?应时!她要去找应时!
可是,应时,他在哪儿呢?尘埃里,有他的战甲吗?云雾里,有他的血泪吗?大风中,有他的声音吗?她触不到、看不到、听不到。
毁天灭地的一切已经结束,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拉开帷幕。
杀阵之中,应时明白,这已是无可挽回之局,蚩尤借人与妖之血脉已成魔神。
几番交锋对撞后,应时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蚩尤,念道:“无念无相,真如虚妄。无妄印。”
应时横剑立于阵眼,神血划过剑身,无妄神印威力大盛。金蓝色光芒万顷,形成一个“印”字,从空中倏然降下,落于蚩尤和应时头顶。无妄神印下,以神之力,万法归寂。
终于,这印、这命运,走向了他看见过的方向。
应时的神情平静从容,而蚩尤感受到魔力的消亡,嗤笑出声:“神魔之力共同消亡,彻底寂灭。你要用自己来封印我?就算这一次,你利用阵法将所有魔气都凝聚在此,你能杀得了这些魔,但下一次,新生的魔早晚会踏平一切。”
“蚩尤,你不过也是有所求,为求部落生存,以战入魔。可你回头看看,你的部落因为魔气,变成了什么样子?”
也许是因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魔气的消散让蚩尤怀念起了从前,魔和神死在一起,倒也无所谓了。
“我潜心修习正道多年,可又有谁能抵挡住魔气呢,它无比霸道强势地侵占了我的所有,我便只能成了魔。”
“灵气也无法压制吗?”
“哈!神明还在想着如何救世吗?不过,你说的是那个树妖吗?
入了魔,便就只能修魔气,谁会违背本能的,去修习与自己相克的法术呢。你们修炼的灵气,每一丝一毫对我们而言都是伤害,都是痛苦折磨。魔气的累积,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除非有强于他数倍的魔族将其体内的魔气尽数吸纳。
树妖当真是个异数,当初自戕,就是不想成魔神吧。成了魔神,一切就再也不能控制了,心中所想,就只剩下侵占。
而成魔神,意味着无论自愿与否,魔气再无法自行消散,只能靠外力化解,否则还会逸散转移。”
“你知道?”
“魔神眼中可窥万魔,自然知晓所有魔族过往。”
“原来如此,我尝到的苦和痛,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吧。”应时走了下神,想起应若从前是个小树魔的时候,总是喜欢骗他吃凉瓜。
“看你的样子,怎么,还真的也想渡化我?成了魔神后,我更明白,你救不了我,我也回不了头。这世界,无处不是魔气的来处,却无一处是它的归处。
再者说,就算是我消散了,还会有下一个魔,你这样,不过是枉费。”
“我救不了你,唯有你真正明悟,接受自己的一切,心向正处,才能自救。自始至终,能渡你的,只有你自己。
何况,每一次魔气的消散都是一种削弱。只要更多人心存善意,下一任的魔,便不会再拥有这般无可匹敌的力量。”
蚩尤沉默了许久,往日时光一一浮现。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如果没有魔气的侵袭,他是不是也不会落得如此,他是不是会记得他的初衷?
“也好。你无惧无憎,心无杂念,只有纯粹的正念。明明只有你能真正杀死我,但你不杀我,你想让我自渡,留得魂魄不灭,得以转世。”
“为了控制魔气,不如你我订立一个契约。以神之名,新立天道法则—除去魔气的选择权利,把选择权交还于万物生灵,善恶清浊都该是由万物自己选择。
从此便不再有天生的魔和被迫成魔,唯有主动索求才能成魔。
如果魔气是因为不被选择才主动去选择侵占,那么这一次,我来选择魔气。时光漫长,我会以神力化去魔气。但最后,我会留一丝魔气在心中。
若我来日成魔,不伤及无辜,自渡也渡得了其余魔族,那么契约便会成为天道的法则,时刻束缚着魔气的选择。”
“神魔有信,法则有道。”
”神之契约,言出法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