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鹤回哥哥手受伤,我去探望过,但是鹤回哥哥闭门谢客,月淮就没见到你,后来虽去了老家避暑,但心中还是挂念,不知鹤回哥哥的手好些了没?”
陆执回她:“已然好全了,多谢庄小姐挂念。”
听他话语间如此生疏,庄月淮心里有些落寞,但是很快又振作精神。
“既来了,月淮近日新学了首曲子,鹤回哥哥你帮我听听如何?”
“庄小姐的琴技可是京城一绝,今日若能有幸一听,是陆执的荣幸。”
陆执答应了,庄月淮展开笑颜:“谁人不知鹤回哥哥的琴技已可与名师比肩,我在鹤回哥哥面前弹琴是班门弄斧,你不要嫌月淮卖弄才是。”
陆执摇头:“怎会?”
庄月淮把他引到了荷花池畔,上次被满池荷花惊艳,云若没注意到原来这其间还有一条小道通向池中的凉亭。
此时的荷花已经开败不少,但相府的人清理得干净,腐烂的花叶已被拔去,还残余着淡淡荷香,一些残枝矗立在池中飘摇,也有其意境。
亭中早摆好了一把古琴,备好桌椅,只待客人入座。
看得出来庄小姐对抚琴一事不马虎,她进了亭子就先净手,随后焚香调试,当人端坐在琴案前,温婉褪去几分,多了几分云若难以描述的气质,更加吸引人。
待采宁为陆执沏好茶,庄月淮一双芊芊玉手在琴弦上抹开,“铮”的一声,指尖拨动捻弄,琴声流淌开来,情至深处,她微微闭眼,神情专注。
云若知道庄小姐多了什么气质了,是人在自己擅长领域的自信轻松,就像平日里世子读书写字时,落笔如有神,不仅当事人会沉浸其中,连这些局外人看了都会被他们感染,被深深吸引,仿佛他们身上有暖阳,让人难以挪开眼。
云若虽然听不懂琴,但她一颗浮动的心也会因婉转的琴音而沉淀下来,想要了解抚琴人的心境。
不知何时,天上落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庄小姐琴音的强弱变化,雨也落得大了些,豆大的雨珠在澄澈的湖面荡开涟漪,本就摇摇欲坠的花瓣被拍落,片片荷叶在湖水里起起伏伏,一切死物像是因为庄小姐的琴活过来般。
一阵风吹拂过来,抚琴的贵女衣裙摇动,听琴的男子沉醉期间,真是养眼的一副画面。
一曲尽,庄月淮停住弦,睁开眼,看向陆执。
“潇湘水云,残荷听雨,倒是别有一番意境。庄小姐这曲,指法娴熟,以琴表韵,已不是我能比拟的,想来小姐一定是下足了功夫。今日能闻这一曲,我这一遭来得真是幸事了。”
“鹤回哥哥谬赞了,只是不知为何,月淮在练这一段音的时候,总是衔接不好。”说着,庄月淮单手捻了一段,仔细一听,是能发现有几个音有些不自然,“月淮知道这首曲子鹤回哥哥早就已经出神入化了,不如你教教月淮?”
端庄优雅的少女不失几分娇俏,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自己心仪之人。
陆执其实早就听出了她这点小瑕疵,但瑕不掩瑜,她其他部分确实已经达到了极高的水平,她虚心请教,陆执也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他一语道破了她衔接不畅的原因,又教给她解决办法,庄月淮一听,恍然大悟,随即信手抚了一段,果真没有问题了。
云若被庄小姐的聪慧惊艳,竟一下子就参透了世子说的话。
“还是鹤回哥哥聪明,竟然这么简单,我都没悟出来。”
陆执浅笑,正巧雨渐渐小了,天色也不早了,他起身告辞,庄月淮也跟着起身,脸上全是不舍。
“鹤回哥哥不若用了膳再回去?”
陆执摇头拒绝:“今日府中还有事,下次有机会,一定不会拒绝小姐盛邀。”
陆执每次拒绝都是这套话术,奈何他说得诚恳,庄月淮也没有强留的道理,只能作罢。
她想到什么,问他:“那过几日宫里的赏月宴,鹤回哥哥可会去?”
陆执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现下我课业繁重,到时候应该是去不了了。”
赏月宴不会去,那她只能等下个月才能再见他一次。庄月淮这么想着,恋恋不舍把人送走,看着远去的背影,难掩失落,只能盼着下次能多和他说几句话。
天上还飘着细雨,云若给陆执撑着从庄府借来的伞,迈快了步子回了自家马车。
待世子坐好,马车开始往回驶,云若要上前帮世子掸开肩头淋上的雨滴,陆执让她自己掸自己的。
雨不大,没什么好掸的,云若随便拍了拍,就端正坐好。
她回想着刚刚庄小姐在雨中抚琴的样子,觉得比传闻中的那人还惊艳,若她是个男子,看到这样的庄小姐她也必定会心动。
陆执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喜滋滋的,他问到:“自己偷乐什么呢?”
云若如实回他:“奴婢觉得庄小姐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好,琴还弹得厉害,而且庄小姐明明很聪明,可以和世子侃侃而谈,一下子就能够理解世子的意思,还这么谦虚,真是名不虚传。”
陆执看她满眼惊羡,心里蓦地有些不是滋味:“庄小姐的琴是弹得不错,但和我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下次我可以弹给你听听。”
云若没听出陆执话里的捻酸味,她遗憾道:“可奴婢并不懂琴……”
“这世上真正懂琴的少之又少,不然那伯牙怎么就非钟子期不可?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只是善于其中技巧罢了。每个人能从同一个人的琴曲中听出不同的意境,琴曲不是单一的好与不好,你不懂并不耽误你发现其中美好。”
此时的陆执哪还有才将在庄月淮面前的彬彬有礼,他散漫地靠坐着,语气轻佻。
云若似懂非懂点点头,陆执摸摸她的脸:“无碍,以后你就会懂的。”
以后会不会懂云若不知道,但她现在好像看懂陆执摸她的手势,她思索一圈,幽怨问道:“世子,你这是在把我当猫猫狗狗摸吗?”
陆执挠挠她的下颌,挑眉不语,但是他已经用动作证明了。
云若气得咬牙,但是她又不能去咬世子,否则那不真成了小猫小狗了?
她才不乱咬人。
又想到刚刚庄小姐提到的赏月宴,她有些好奇问道:“世子,庄小姐说的赏月宴是什么?”
陆执垂眸看她期待的小眼神,似笑非笑:“想去吗?”
云若点头,可是又想到刚刚陆执已经说了课业繁重,世子不去,她肯定也去不了。
“想去,但是您不是说不去了吗?”
他扬唇一笑:“到时候看本世子心情。”
那岂不是有可能去,云若整个人都有些雀跃,现在满心满眼都在想这个事。
车辙碾过积水,发出的声音并不让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