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帕说。
“我满脑子都是它们的声音。”
元宵和徐子文屏住呼吸,觉得浑身紧张起来。徐子文向询问室外看守的队友示意,叹着气站起身来,沮丧地说:“先到这里吧。”
她很可能得对嫌疑人做一个精神检测,这样她才好对症下药,找一个询问对策。
“你最好现在问完。”
张小帕的视线已经从天花板回到徐子文身上。像是猎鹰般直勾勾的,瞳孔透出一股有力却游离的坚韧感,肃静而镇定。
她继续说:“你们还有十分钟。”
“你要干嘛……”
徐子文抬手拦下元宵的话,重新回到座位旁。“十分钟后会发生什么?”
“我会消失。”
“消失么?”徐子文笑了,“怎么做到的?”
张小帕盯着她,也笑了:“很难解释。你看到了就信了。你最好还是信我。”
“好吧,我相信你。”
徐子文重新坐下来。
“告诉我你说的‘它们’指的是什么。 ”
“这个很简单,”张小帕又笑了,“狗。”
“狗?”
张小帕点点头,说:
“货车下货的时候,它们也是说,「活着」,但是大部分在下热水后还有的还没死,欲望会很强烈,会说,「我要活着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我总是会听到这阵声音,一直都能听到。”
元宵不胜困扰,不太敢开口,看到徐子文的点头示意后,才敢问出来:“……你为什么能听到狗的声音?又不是电视剧。”
张小帕耸了耸肩:“一直都能听到,出生开始。你们没听说过吗,狗能连接不明物。”
已经是第三次倒吸一口凉气了。但是这次,元宵发现前辈比她冷静得多。徐子文每一次倒吸气,基本都是因为有火发不出。但是这一次,确确实实是被张小帕的话惊到了。徐子文第一时间笑出来,匀着气,沉默了片刻,说:“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两分钟。”
徐子文顿在原地,回头盯着戴着手铐、倚靠在座椅上的长发女孩,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她确实被激到了,现在一定要和张小帕较一场劲。
“那么为什么还要进厂?理由呢?你不想听了,要宰掉它们?”
那种眼神又回来了。徐子文觉得,自己像在被什么动物盯着,锐利的,空洞的,专一的。张小帕正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啊,不是。”张小帕把双手放在桌面,两掌交叠,指尖一下接着一下,敲着桌面。她自始至终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现在反而显得有点困扰,嘴里像是在碎碎念。
“我是在帮它们,「活着」,可能和你们理解的有所不同。”
“它们所能表达的情感,最多的就是「我要活命」。先殒命,然后才能活下去。每一次轮回的过程都是没意义的,轮回的开始才有意义,死去后一段新生命的开始,这才是真正的活着。”
“能理解吗?”
张小帕笑了。关心的、友善的,热心肠的笑,在意对方两人是否真的听懂她的话了。
然而,不,徐子文和元宵,都没有听懂。她们目瞪口呆地面对着眼前的哲学家,看着她的脸开始慢慢融化。像燃烧的蜡烛一般,她以惊人的倍速溶解,先是那张脸,然后是胸膛,腹部,笑容却始终维持在脸上。她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溶解在面前,正如她所说的,她真的在二十分钟后,开始消失。
徐子文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这是一个周三的早晨,她刚结束半夜二十分钟前的展示会议,浑身冷汗地从办公桌上醒来。广西的案子已经是七年以前的事情。当时还没结案。受害者九倩的尸体出现在山里,她的男友还迟迟没有现身。
但现在已经是七年后了,不知为何又做起这个梦。徐子文揉揉太阳穴,觉得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