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好了吗?”电话那边,江沐安长长叹了口气。
知幸“嗯”了一声。
江沐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时显得暗淡许多:“可当青木家家主不是你最讨厌的吗,你只要说一句你不想,姐姐立马带你走。”
知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不用了,我已经想明白,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这一天,接受对所有人都好。”
他有些疲惫地揉揉太阳穴,看向桌子上多出的矢车菊。
这是青木大介早上派人送来的,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向他示好,他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深蓝色的花瓣在白色的桌板上显得尤为艳丽,艳丽的有些刺眼。
他按了按酒店床边的开关,拓海很快就出现在他的门前。
“把花扔了。”他指了指桌子上。
拓海道了声“是”,前去把花捧起来,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有些惋惜的说:“少爷,这花开的多好,扔了有些可惜吧。”
“那就全切碎再扔。”
“少爷!”
知幸看了一眼他的脸,一把将花抢过来:“我自己来。”
“我来就好,我来就好。”
拓海有些害怕的看着他的神情,小心的把花从知幸的手里抽出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换酒店。”
“……是。”
拓海走后,知幸感觉自己身体疲惫许多,有些无力的坐在沙发上,呼吸却很难平复下来。
他将脑袋深深埋进自己臂弯里。
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就算每天吃着药,还是很难控制。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可怕,也越来越陌生,药物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的思维变慢,很多时候人都轻飘飘的,根本不像是在活着。
或许,他已经越来越接近于只有躯壳的人偶,药物要是能把心也麻痹就好了,这样就算受伤也不会痛。
知幸愿意继任家主之位,这让青木大介很是高兴,这段时间都在为继任仪式忙碌。
这是青木家几十年一次的大事,就连江沐安也推了大部分工作,从中国赶回日本。
只不过她到日本后第一件事却是找到知幸,劝他离开。
江沐安费了很多唇舌,说这件事一旦确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说青木大介继任家主之后的痛苦。她企图激励起知幸为自己未来奋斗的意志,但始终徒劳无功。
知幸已经放弃了,或者说他曾经努力挣扎过,却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他所追求的幸福正是他痛苦的来源。这些,江沐安都知道,但她真的不愿意看到知幸继续这样——
残破的躯体里面包裹着伤痕累累的心,他再一次用坚冰将那颗心包裹起来,相信只要什么都不要,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但是那样的他并不是他,他并不会因此而快乐,伤口也永远都不会好,他活在囚笼中,活在他人更多是自己造就的囚笼中,然后慢慢地自我毁灭。
江沐安抿了抿唇,最近一直困扰着她的事,她决定说出口。
如果外部的温暖进不去,伤口再次流出的血液也许也能有一样的效果。
“我在中国遇到了尚锦程。”
江沐安飞速的说完,然后去看知幸的脸。
他的脸上短暂闪过了一丝带着错愕与痛苦的神情,终于化作了一个苦笑:“……那又如何。”
“他当初或许有难言之隐。”
“那又如何。”
知幸的脸上带着讽刺的冷笑。
在医院里时,一次次的梦魇或者幻觉里面,全都是尚锦程的脸和他的声音。清醒过来后,也在很长时间里等着他回来。
但是,如果一个人刻意躲起来,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他曾想过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他尽量去体谅他的心情,可遇到困难和一声不吭地弃他而走是两码事,既约定一起相守,便没有任何理由能打破。
他曾想过,如果尚锦程突然有一天再次出现,就像三年前那样,他会是什么心情。
但现在确实实现了,他却只能说一句“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们已经毫不相干了。
“知幸,你真的放下了吗?如果真的放下,你为什么再也不敢回家,天天住在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