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开始喜欢黑色了。
“苏熠明天就回来了。”她喃喃着。她觉得浑身疼痛,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视频电话响起了。是沈医生。
谁的电话她都能挂,沈医生的电话她不太敢。
视频接通了,叶星只看到沈医生的脸占据了屏幕一半,好像也不是叶星熟悉的诊室。
“叶星。”沈医生的声音一如既往平和,“有点晚了,还没起床吗?”
叶星没有回答,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她从床上坐起来,露出一双有些浮肿的眼睛。
“身体不太舒服吗?怎么戴着帽子。”
“苏熠明天回来。”叶星忽然说。
沈医生轻轻点头:“嗯,听起来你俩最近关系不错呢。”
叶星又是“嗯”了一声,没再接话。
“我爸死了。我没爸爸了。”叶星喃喃地说,“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爸爸了。”
视频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沈医生没有马上接话,
“你说得对。”她缓缓开口,“你其实很久以前,就已经没有父爱了。”
叶星低着头,不知道是默认还是没听清。
“可他真的走了这件事,可能还是不太一样的。”
叶星抬了抬眼睛,没说话。
“以前你可以恨他。”沈医生的声音没有任何评判,像是在替她总结,“可以把你的痛苦都归结到他身上。”
叶星的眼睛慢慢泛起一点湿意。
“可现在,他真的走了。”沈医生说,“你没有等来他的道歉,事情也不会改变了。一直以来都没有去验证的那件事,你现在有定论了,是吗?”
叶星嘴角动了动,像是要笑,但没笑出来。她把头偏到一边,声音闷闷的:“嗯。我没有被他爱过的。”
“恨是很折磨人的。多少来我这里的病人都是被恨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他把你的恨都带走了。”
叶星深深吸了口气,眼泪没绷住,从眼角慢慢滑下来。
“我爸今天头七,我想祭拜一下他。”叶星对劈柴的老李说。
老李半张着嘴,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眼睛眨得飞快。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没个轻重……”他嘟囔着。
正坐在石椅上喝茶的杨姐起身朝她走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别理他。姐陪你去。”
叶星低声“嗯”了一下。
“你身边有你爸留下的东西吗?”杨姐问。
叶星摇了摇头,又想了想,补充道:“我买过一顶一样颜色的帽子,不过被苏熠拿走了。”
“那你问问他,在哪儿。”
很快,叶星从柜子里翻出了那顶帽子。苏熠一直把它戴在一只企鹅公仔的头上,那是他离开南极时同事送他的纪念品。
叶星抱着那顶红帽子,问杨姐:“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埋了吧。”杨姐指了指院门口的秋千,“就埋在那下面吧,你不是挺爱荡秋千吗?”
“好。”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荡秋千。和爸爸一起荡秋千,是她为数不多关于父爱的记忆。
幼儿园的秋千很少,小朋友却很多。每次都要排长长的队,每个小朋友只能荡两三下。
有一天晚上,小叶星的爸爸带她出去玩。那是一个人很多的地方,大人们都在抽烟和喊叫。她只记得鼻子呛得难受,耳边一直很吵闹。直到很晚很晚,爸爸才带她回家。
那时候的夜里没有路灯,但月亮很亮。
幼儿园的篱笆上破了一个洞,爸爸拉着她钻进去。空荡荡的操场上,爸爸给她推着秋千。
小叶星一直荡啊荡,再醒来,已经是在家里了。她是被妈妈的声音吵醒了。
她看到了很美的夕阳。
橘子一样的云悬在枝叶上方,天色温柔,风也轻。她好像坐在一棵辉煌的橘子树下。没有吵闹的人声,没有呛鼻的烟味,没有锅碗瓢盆被砸烂的声音……
她在天黑之前起身离开了。
【你再给我买一顶红色帽子吧】
【好啊。星星戴红色帽子最可爱,像企鹅一样】苏熠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