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默念着“望青书院五年前名声鹊起”的句子,随宣卿走过廊道,来到一片长长的题壁前。
这是一方高一丈半,长十丈的题壁。
在里面逛了这么久,陈敏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这座书院的风格——能简约的,绝不复杂;能朴素的,绝不雕饰。梁柱砖瓦,树木花草,一切以实用为优先,坚决要把钱花在刀刃上,不在多余的地方浪费一分一文。
因此,眼前这道凭空出现的巨大题壁,与书院整体分外格格不入。
十丈长的题壁上,刻金字体镌满整墙,远望满眼金光闪烁,好似落日之下汩汩泛漪的河流。
还不待陈敏开口询问,宣卿便语带自豪地谈起面前这块题壁来:“姑娘对这块题壁或许有所耳闻。望青书院所以能在京城众多学馆中屹立不倒,且渐有拔得头筹的趋势,还要多亏面前这块题壁才成。这题壁立于三年前,但题壁上所作之文却成文于五年前。”
陈敏望着题壁,惊在原地。
“……如姑娘所见,此文名为《治国策》,全文凡一万字,从上至下,由广及狭,完整清楚地阐明了千余条治国理政之义,成文之时颇为轰动,近年来更是逐渐有大黎第一文之美称。此文正是五年前于望青书院中作成,自那以来,望青书院便名声渐起,多少有志之士自远方来,只为一睹此文真容……”
陈敏望着这金影辉煌的题壁,眼神渐渐惶然。她踉跄着从壁尾走到壁首,猝然停住脚步,神情如遭雷击。
夫天下之主,责任至重,凡此万言,以人臣辅君治国也……
陈敏一字一字地默读着,全然不顾一旁的宣卿。
“……自此,望青书院、书院主人之名为人所知。”
“……能以双十之年,成就如此宏伟之文,不止宣卿一人,望青书院人人皆钦慕不已。”
宣卿的解说告一段落,才发觉自己沉浸介绍题壁时,一旁的陈敏竟未吐半字。他贴心地放重步伐,行至陈敏身前:“姑娘,你怎么了?”
陈敏唇边喃喃,宣卿听不清楚。
“……为什么、现在才第一次见……”
“什么?”宣卿微微俯下身子问道。
陈敏眼神怆然,嗓音略哑:“我从未见过这篇文章。”甚至不曾听过。
“陈姑娘没见过也是正常,”宣卿缓声安慰道,“女子居于深闺,若是长于此,倒少见。”
“……并非如此,”陈敏眼光闪烁,“咫尺千里,所以一叶障目……是我的错。”
“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陈敏低头道,“今日能见到这座题壁,多亏了宣公子,谢谢。”
宣卿一愣:“不必言谢。姑娘是凭自己的力量进了书院。方才送您的那册书卷,即是《治国策》全文。”
陈敏顿觉怀中书册发烫。她伸手去摸那卷书,苦笑着摇头。
算了,还是不要归还了。
“天色不早了,”陈敏胡乱地道,“今日书院之旅到此为止,多谢宣公子陪伴。”
“姑娘要走吗?”离别之刻降临得莫名,宣卿有些不舍,“可否请您留下名帖。此后书院也欢迎姑娘常来做客。”
望青书院从未招待过女子,这位陈敏姑娘不止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踏入书院的女子。而他到现在也没弄清两人那奇怪的策问试卷是怎么回事,但留下眼前之人的名帖总没错。
回头,他还得找师傅问问这位姑娘的卷面内容才是。
宣卿忽然想起两人的评卷时间只有一刻钟。一刻钟,只堪堪能将两人的试卷过目一遍。师傅……还能记得多少?
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必了,我亦不曾随身携带名帖,”陈敏弯了弯眼睛,轻绢下的面容却毫无笑意,“宣公子尽可将此间事由当作南柯一梦。”
“若得机缘再见,”陈敏轻咳一声,又改了口风道,“……算了。”
“预祝宣公子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望着陈敏大步流星的背影,宣卿不由自主地追上三两步,最终停下来伫立良久。
书院主管韩随路过,奇怪问道:“子卿,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宣卿眼神一晃,自觉出格。他自嘲地微笑一下,向韩随道:“韩主管,宣卿有事请教。您从前可曾听过一位叫陈敏的小姐?”
“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