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剑拔弩张,纷纷拔出武器就要动手。
“且慢,”一道柔和平静的声音就在此时不急不慢的响起。解观枢随意抹去唇角血迹,理了理袖子出声阻拦:
“李小姐方才说‘本就该有你们的一份’是何意?”
虞言微站在旁边,小小声嘟囔道:
“姓李的觉得全世界都得是他们的呗。”
李明娇皱了皱眉,看上去并不想多言,抱臂扬了扬头:
“这罹鬼是你们杀的,但若没有我们小队先给它下了——”
“娇娇姐,”她身后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女忽然低声道:
“他们在拖延时间,恐怕是在等同伴呢!”
“哦……你说那香粉?”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解观枢清晰的看见了那蓝衣少女眼中未能遮掩好的震惊和慌张。
旁边的虞言微瞧见,噗嗤一声乐了:
“你这什么表情,画本子看多了吧以为全世界都不长嘴?”
然后反应了一下,回头小声道:
“大师兄我没说你啊。”
沈幸:“……”
相对而立的李明娇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长鞭,眯起眼睛:
“你想说什么。”
“娇娇姐,我——”
解观枢随意一挥袖,一道闭口符便“啪”的一声甩在了蓝衣少女的嘴上。
“你的朋友太吵了,”她温声道:“你介意吗?”
虞言微:打狗问主人,你还怪有礼貌的嘞……
空空山的夜晚静谧无声,冷风萧瑟,两方小队无声的对峙着,都没有说话。
李明娇扬眉:“她还不配做我的朋友。”
解观枢并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那香粉是她放的?倒是个用毒的好手,这般轻易就让一只这样大的罹鬼狂化了。”
“……”李明娇冷冷的向后撇了一眼,话语意有所指:
“这就是你们说的‘惊喜’?好手笔,倒是把我也算进去了。”
身后几人低着头不敢回应,装起了鹌鹑。
聪明人说话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是三两句她便已摸清了大概,而后回身淡声一礼道:
“倒是我等冒犯了——不过,这几人并无如此大的能耐,那罹鬼狂化恐怕不完全是他们的成果。”
解观枢若有所思,忽而不远处响起“咔嚓”一声轻响。
众人齐齐望去,就见一个消瘦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边,显得畏畏缩缩的。
李明娇并不掩饰眼中的厌恶,皱了皱眉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离去。身后几人连忙跟上,小声的在一旁说着什么,但李明娇看上去很是不耐烦,只随意的摆了摆手。
“观枢,”周锦麟走上前来,面露几分担忧,宽慰道:
“你天资出众,方才那人所言……切莫放在心上,动了道心。”
解观枢微顿了顿,眉眼间很快浮起温和的笑意,摇了摇头,看上去神色如常:
“……不会的。”
虞言微凑在旁边小声问道:
“她们为何这般说你……而且你还不生气!要换做是我,早就——”
话还未说完,先被身后的凌云一拳锤在背上,低声咬牙:
“闭嘴。”
虞言微瞬间悻悻缩头,一边道歉一边默默嘟囔着:
“不,不好意思啊……诶哟师姐我要被你锤出内伤了……”
解观枢倒好像并无被冒犯之感,只是一愣,而且温声笑了,似是随意道:
“无妨,她们说的是我……拔不出不悔剑之事。”
“不悔剑较其他神器相比更加特殊,需做到‘以道心拭剑,拔剑而不悔’,才能驾驭自如,我……还未能领悟道心,故而即位以来,并未能成功拔剑。旁人提起,大抵是觉得我心非正途……德不配位吧。”
虞言微瞪大了眼:
“这跟德不配位有什么关系!我虽从小居于半云长境,也听过小神官你四处奔波,接济灾民,设棚施粥,除罹灭鬼之事,做得已是相当好了,这‘配与不配’岂是一把剑说了算的……难道她们说你的人,就都不曾受过你的恩惠吗!”
虞言微此人向来代入感强,又是个心直口快、爱恨分明的,见他比自己还急,解观枢哑然失笑,垂眸轻声道:
“世间人并非皆于我有怨,只是偶尔的闲言碎语,百姓多貌,人心难辨,我……并不放在心上。”
“不过……”她话语一顿,继而微笑道:
“虞师弟快意,今日倒是帮我骂了个舒服,心中郁气一散而空,想来道心精进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当真是感激非常。”
后者被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嘿嘿乐呵着挠了挠头,直说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旁边的凌云颇感好笑的叹了口气,又自然地扯开了话题:
“说来,阿青姑娘方才听完那位李小姐的话,似乎面有异色……是怎么了吗?”
解观枢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是觉得……他们那群人看上去怪怪的。”
虞言微乐够了,又默默从后面凑上来,吐槽道:
“可别说了,我们费大劲刚打完,他们就忽然跑过来找事,还以为是什么难缠想白嫖的家伙,结果两句话就无事发生的走人了……何止是怪,简直是莫名其妙。”
“那香粉……”凌云迟疑道:“虽然那位李小姐说这两人并无这般大的本事,但这诡异的香粉,还有莫名狂化的罹鬼,都显得很是奇怪——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方才那几人看上去给人的感觉都很怪,不只是行为,还有……哎我也说不清楚。”
解观枢若有所思,没有应声。
虞言微挠了挠头:“他们为何要搞这一出?稍微长了嘴的人都能拆穿吧,这是图什么啊。”
沈幸远远望着那几人离开的方向,也似在沉思。
“这一点,我或许知道一些,”平和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他侧头看去,解观枢眉目清丽柔和,雪白的衣袍上沾染着斑斑血迹,显得她整个人妖异又悲悯,那语调间却不见讥讽或同情,只是不带感情的陈述:
“弱小的门派或式微的家族虽有自己的领地,但在强大一些的门派面前没有自保的能力。”
“——他们若想守住自己的领地,就必须向一些强大的门派或家族投诚与讨好,或有自己独特的镇派之宝,才能更容易的生存下去。”
沈幸了然,又问道:
“你的伤还好吗?”
解观枢微微一顿,很快反应了过来,笑吟吟开着玩笑道:
“是我学艺不精,内力不够就妄想牵动命门,才会导致反噬……你可别跟我师父说啊,不然我又要加练了。”
“倒是你,”解观枢笑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些……若是被罹鬼吞噬可是相当危险的。”
沈幸一双灰雾般的眸子缓慢的眨了眨。他并不太适应于他人直接的关心,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不会。”
他不知该说什么,又想起虞汐叮嘱过的那句“多多结交,与人为善”,沉默中略有些生疏的翻出一句:
“而且,你的法术很好。”
解观枢了然地轻笑,知他不善言辞,也不再为难,转头向其他人那望去。
周锦麟正笑呵呵的同那方才站在树后的人说着什么。
那人走了出来,众人才看出这是个身量过分消瘦的男弟子,穿着李氏本族的弟子服,却看上去颇有些单薄和狼狈,与他身上那件有些大了的紫袍很是不相配。
解观枢回忆了一下,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李长宁?”
那少年清秀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欣喜,而后不太好意思的搓了搓衣角:
“神官大人……您还记得我。”
这位少年郎是李氏家主李鹤林的幼子,但似乎很不受重视,涉及家事,又是李家,旁人就是好奇也不敢多问,只听说似乎与他的母亲有些关系。他身量其实还算高,但如今站在周锦麟几人面前倒是显得又瘦又小,再加上那副总是唯唯诺诺的好脾气模样,像个任人宰割的绵羊,加之他缩着身子,说话轻声细语,存在感便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