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斯哼笑一声:“你看起来不太喜欢她啊。”
“去掉看起来。”迟俞仰头看着天空中花束般的烟火,酝酿良久蓦地重重叹了口气,“烦死了。我爸妈只要在家,一天到晚就拿我和她比。”
“成绩?”唐斯语气明显讶异。
“不然?”迟俞轻笑一声,“她除了成绩拿得出手,还有什么可提的优点?”
赵知棠明显察觉到唐斯打量的目光,不动声色偏过头。
“同龄人也就比比这个了。”唐斯耸耸肩。
“我们需要吗?”迟俞视线掠过她定格在赵知棠身上,沉默数秒,“再说她看起来也不像同龄人啊。你瞧瞧她穿的,什么年代了,穿的和我爷爷家挂历上的年画娃娃似的,土不土啊。”
赵知棠猛然被一阵刺耳的笑声剥夺目光。
唐斯抿着嘴角极力压抑自己,却还是从那双漂亮璀璨的眼睛中泄出嘲弄。
他们的声音很大,或者说压根不在意她听没听见,烟花消逝,归于沉寂的后院陷入一阵诡异静默。
赵知棠慢慢低头看了看自己红色外套的下摆。
这件衣服是去年她和外婆、爸爸一起到商场买的,售货员说是最时兴的款式,只不过图喜庆她才买了红色。
真的很土吗?
“知棠别听他瞎说。”迟斐一个巴掌猝不及防盖向迟俞头顶,借助身高优势反复碾磨了几下,“臭小子,要不要我好心提醒提醒你以前的时髦啊。”
不是警告。
待迟俞准备制止,迟斐早已毫无保留:“知棠,他小时候非要自己在商场挑衣服。有一次买了件深蓝色上衣,撒泼打滚叫他爸妈要买下一条浅绿色裤子搭配,我们说丑得很,结果不给他买他还站在人家商店门口哭呢。”
赵知棠一瞬错愕,神色复杂看向迟俞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似乎无法把现在的他与迟斐口中的他联系到一起。
想笑又不能笑。
“改天我把照片找出来给你看看。”迟斐捏捏她的脸颊,转而安慰道,“你皮肤白,穿红色好看。”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好看,但赵知棠此刻的窘迫随着她的夸奖一扫而光。
迟家的人真好,除了某人。
迟斐一脚踹开迟俞,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点了几下,话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你们的照片视频我都发大群里了,自取。”
赵知棠摸着兜里被捂热的手机,抿唇未语。
“知棠,你好像不在群里?”
“嗯。”赵知棠敛着眸子。
“加个联系方式。”迟斐点开搜索栏示意她报号码。
赵知棠掏出翻盖手机递到她面前,无奈耸耸肩,“我的手机款式比较旧,不支持视频。”
迟斐顿了一秒,还好脑子转得快,“没关系,彩信能收吧。”
“可以。”
两人添加了彼此的手机号码,不出一分钟赵知棠就收到了两个关于她的视频。
迟斐见她面色无异,出于好奇多问了一句:“现在智能机挺流行的,怎么不换一个?”
“这个是我爸爸买的。”
迟斐若有所思点点头,先前大致了解过赵知棠的情况,于是不再说话。
-
跨年夜一过,时间就像上了发条加速流逝。
年尾的复习,以期末考试收尾,春节悄然而至。
不过赵知棠并没计划待在迟家过年,整理好行李第二天便踏上了回镇的路程。
还是迟式霖亲自开车送的她。
迟俞撒欢玩了几天,发腻后才发现家里好像少了那么一个人。
徐妈解释说她回去陪外婆过年了。
迟俞简直不敢相信,对着天花板连喊了几声“总算清净了”,目光移向旋梯旁敞开的房门,整个人松快地倒上沙发。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元宵节,初中部于正月十六开学,赵知棠前一天下午坐大巴回到迟家。
去时仅仅背着一个装有衣物的旅行包,回来时又多了一个粗糙编织袋。
赵知棠解开绳子,把外婆特地准备的几袋腊肉腊肠拿出来,又取出侧边塞着的老式餐盒。
“这是我们家的特色团子,里面是红豆馅的,不会很甜,外婆说带给迟俞尝尝。”
季笙接过打开,两排整齐圆润的绿色团子很是精致,看起来毫不逊色于高级餐厅的甜品。
“阿俞,下来啦!你知棠姐姐回来了!”
“哦——”好遥远的一道蔫巴声音。
赵知棠边抬头注意二楼动静,边捶着提重物后的酸软手臂。
好半晌,迟俞穿着毛绒家居服不紧不慢出现在扶栏边。
“她回来就回来,叫我干嘛?”男生眯着狭促的眸子俯视她,“还要全家都出来欢迎?又不是几年没见。”
“废话那么多,下来。”季笙扬扬手里的餐盒,“知棠外婆给你做了好吃的。”
赵知棠见他面上不大乐意,但还是默默走了下来。
老式餐盒是外婆家能找到的唯一稍体面的餐具,毕竟家里就外婆一个人,老人家不讲究。
最初赵知棠建议就用塑料袋装一装算了,毕竟不见得迟俞会接受,最后反正都是她吃。
她安静盯着季笙手里敞开的餐盒,思忖这些红豆团子明天带到学校会不会坏,尤素可是惦记了许久。
“硬邦邦的。”迟俞用力嚼了几口,面无表情,“不过味道还行。”
他说……还行?
赵知棠诧异回神,显然对他的意外赏脸感到难以置信。
男生轻声咳嗽,眨眼间一个团子吞入腹中。
她看着他走向岛台,停在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
“可能时间久凉了。”赵知棠有些不好意思,纯粹为她的狭隘导致忘记提醒而不好意思,“热一下再吃吧。”
迟俞喝完水,眉眼压低睇了她一眼:“那你不早说,牙都差点崩坏。”
惹得迟式霖和季笙哈哈大笑。
“行了行了,明天让徐妈热好给你们当早餐。”
季笙说完,将脚边散乱的物品归置好,叮嘱他们早点回房间睡觉。
赵知棠“嗯”了声,提上旅行包回房。
“知棠你等一下。”迟式霖走到沙发旁拿起西装外套,摸索一阵,掏出一个稍厚的红色信封,“压岁钱,新年快乐。”
有那么一瞬间,舟车劳顿一天的疲惫感被悄然而至的幸福取代。
赵知棠顿在原地,感觉自己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清醒到迟式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刻骨铭心。
恍然回到了去年,或者说更远的以前。
——她爸爸还在世的时候。
“收着,新的一年也要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
“好。”她强压下喉间翻涌的酸涩,“谢谢叔叔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