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文灿背着没那么舒服,兴许是他急了,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故意的。
叶无言发觉这个臭道士,明显颠簸倒腾自己,酒气染得他眼睛发烫,脾气一下子就上头了。
他不按章法地扯文灿后衣领,骑马一般迫使他慢下来,行路稳当后,才奖励似的拍拍他的脸。
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后,眼前由白日正阳,变成小巷暗色,叶无言方才彻底瘫软。
文灿黑着脸在巷子里等了一会,锁楚楼没人追出来,松下一口气。事实证明,楼下隐蔽的人并不是有意监视他们,而是照常监督花女业绩。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叶无言真的会喝那杯酒,他头脑精明,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一个圆脸的暗卫不知从哪跳出来,满脸紧张地看文灿身后的人,着急询问:“道爷,公子这是怎么了?锁楚楼眼线太多,我们混不进去。”
文灿脸色缓和,告状道:“你们叶公子被灌了一杯酒,酒里加了别的东西,正晕着,先回宫找太医看看吧。”
果子焦急地粗略检查一番,满腔热血凉了一半,在文灿看不到的角度,叶无言嘴唇发白,手指甲盖的粉白色变成僵紫。
他严肃到文灿都察觉到不太对劲,问:“怎么了?”
果子不多废话:“道爷,换我来背,公子可能中毒了。”
文灿小心翼翼把人递出去,身后的烫意一空,仿佛这人随时都会离开一样。
叶无言眉头紧锁,把意识封闭到窄阁里,容纳不了外界消息。
叶无言的潜意识还在逼他,竭力保持最后的清醒,心底莫名深压着极其重要的事,重要到痛苦得渡出哀愁。
果子步子稳而快,文灿则时刻注意叶无言的状况,见叶无言有动静,不自觉靠近他,侧脸问他:“怎么了?”
叶无言耳朵不好使,眼前还一片模糊,用眼睛辨析了半晌他是谁。即便神情恍惚,依然飞速思考一瞬,当即断定:此人熟悉但不能说。
为避免挨骂,装晕在果子背上。
文灿:“……”
叶无言自认为能无时不刻都能保持冷静,当下他依然信自己的直觉。
对他来说,若是自己还有意识,和他说过要效忠的苏玄煜相比,道士虽救过自己,也没那么可信,他情愿烂到肚子里。
他早就说过了,来这儿,只是帮苏玄煜一个人。
热血上涌,叶无言发热的眼皮千斤重,模糊且睁不开,睫毛颤抖,耳鸣到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
病时应当是人异常脆弱的时候,叶无言左臂痛到发虚,喉咙干涩,浑身沉重到像被打入万丈海底,痛苦在他发白的脸上增添消极黯淡。
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如果就这么死了,也挺好的。
宫内乱作一团,辗转反侧,叶无言终于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在怀里,这个人抱得很紧,低沉的嗓音沙哑,急躁不温柔,却能打碎他大大小小的噩梦,直接把他从苦涩深沉的海水里捞出来。
最后,那只干燥而温暖的手覆于他的脸侧,叶无言彻底昏睡。
苏玄煜摸到他的呼吸变缓,嗓音嘶哑:“十四皇叔还没来吗?”
他的手有点抖,拿出干净的巾帕,裹缚住叶无言流血的旧伤,好不容易结痂,重新撕裂不知有多痛苦。
果子的脑袋几欲垂到地上,牙齿打颤:“回陛下,柔川已经去请……”
苏玄煜眼神极冷,咬牙肃声呵斥道:“滚出去!朕不想在他面前杀了你们。”
果子闻声悄然退出去,文灿也想浑水摸鱼溜走,却被苏玄煜冷漠的声音喊住。
“朕记得,是你和小叶子一起逛的花楼。”
这话宛若呲牙的毒蛇,紧紧缠绕文灿的脚,质问得他动弹不得,脊骨寒凉,好似被蛇信子舔舐得一激灵。
文灿淡笑,有点惨:“回陛下,是我们一起去的。”
苏玄煜从叶无言枕边站起,双眼被阴影笼出阴霾,往外走了一步,像是带着夺命的重剑踏下高位。
他的质疑轻飘飘的,令人想不出保命的关键:“那为何,你没事?”
文灿直视他,叹了口气:“请陛下信我,贫道无党派,忠于向民本心。叶无言虽贵为神官,在贫道眼中,也只是略微顽劣的普通人。”
苏玄煜背过身,半跪在榻前,握住叶无言的手,于他而言分秒都是煎熬:“你们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文灿如实相告,提醒了那杯不明所以的酒。
听罢,苏玄煜神色沉重,意味不明道:“召大理寺丞童泣浊,御书房待宣。”
文灿闻声:“是。”
寝宫内重归寂静,没多久,十四王爷苏齐祝匆匆赶来。
苏十四还未进门,便叫嚷着警告:“苏玄煜!这次你若是再随意唤我,看你那小情人不足轻重的毛病,以后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