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茵收到消息,心急如焚地往医院赶。一路上,她感觉时间都凝固了,每一秒都像是一年那么漫长。等她火急火燎冲进医院时,蓝泽宇已经在手术室里和死神激烈鏖战一个多小时了。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亮着,宛如一只邪恶又冷酷的独眼,执拗地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红光。
这刺目的光芒,像一道恶毒的诅咒,直直穿透蓝茵的眼眸,她的瞳孔瞬间紧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她呆呆地立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锁住她的每一寸肢体,每一根神经都绷到了极点,大脑一片混沌。
直到此刻,她依旧无法相信,躺在手术室里的竟然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这个时候,儿子本应在幼儿园和小伙伴们嬉笑玩耍,怎么会躺在这冰冷刺骨的手术室中呢?
“肯定是医院搞错了,绝对是搞错了……”她在心底无数次念叨着,好像只要不停重复这句话,就能躲开那如影随形、痛彻心扉的母子连心之痛。
她的心被痛苦狠狠撕扯着,如同被十八般刑具轮番折磨。一阵又一阵的抽搐,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就像秋风中一片飘零无助的落叶。
寂静的走廊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浓重的血腥味,让人直犯恶心。浑身是血的叶启铭,像一尊毫无生气的石雕,木木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又绝望。
其他人静静地站在一旁,就像灵堂里前来凭吊的家属,面容凝重肃穆,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蓝茵只觉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腿早已没了力气。她用膝盖艰难地朝叶启铭爬去,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叶启铭,不是蓝泽宇,对不对?”
“肯定是弄错了,叶启铭,你认识我儿子的,快告诉我,不是他,躺在里面的人不是他,对不对?”
见叶启铭毫无反应,蓝茵心急如焚,疯了似的摇晃着他的身体。可他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仿佛没了灵魂,一个大活人此时却连一丝回应都给不了她。
“你说话啊!”
“叶启铭,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不是蓝泽宇,对不对?”
“不是他,不是他,怎么可能是他呢?他明明在学校里好好的,怎么会出这种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筠潇实在不忍心看她如此疯癫绝望,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走上前,轻轻地把她抱进怀里。她的身体轻得像浮云,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消失在天地间。
沈筠潇紧紧拥着她,柔声安慰道:“蓝茵,别害怕。孩子只是腹部受了点伤,没伤到要害。以现在的医学水平,这只是个小手术。况且这里的医疗条件在全国都是顶尖的,你放宽心,孩子不会有事的。孩子失血过多,手术可能会花点时间,咱们别着急,我会一直陪着你等……”
“沈二说得对,启铭,蓝泽宇小朋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邢女士温柔地安慰着儿子。比起生死未卜的别人家孩子,她更担心自己的儿子。
上次叶启铭休克后,她才明白,一向独立强大的儿子也是血肉之躯,也有扛不住的时候。看着钻进牛角尖的儿子,邢女士心疼不已,生怕他想不开:“启铭,天灾人祸谁都预料不到,这只是个意外,你也尽力了。别太自责。”
叶启铭早已听不进任何话,整个世界仿佛都与他隔绝。他的灵魂仿佛被困在一个莫比乌斯环式的怪圈里,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周而复始,永无尽头。
他抱着浑身是血的蓝泽宇在圈里与死神赛跑,孩子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回响:“流火……爸爸”。如果这是他和孩子最后的父子缘分,如果回到现实意味着要面对失去孩子的残酷事实,那他宁愿永远被困在这个怪圈里。
叶启铭越是沉默,蓝茵就越害怕。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躺在手术室里的是她儿子。明明她的儿子应该在学校里开开心心地玩耍啊!
蓝茵伸出不听使唤的手,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滑落在地,她捡了好几次才捡起来。她颤抖着拨通了儿子班主任的电话。等待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喂,蓝泽宇妈妈,有事吗?”赵老师那如春风拂面般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事,我就想问问,蓝泽宇今天在学校乖不乖?能不能把电话给他,我跟孩子说几句话。”蓝茵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像被刀片塞满,每说一个字都痛苦万分。
“我想孩子了,就说几句,听听他的声音就行。”
赵老师疑惑的声音响起:“泽宇妈妈,孩子上午被爸爸接走了,您不知道吗?他爸爸没跟您说吗?”
“泽宇爸爸?泽宇哪来的爸爸?”她从沈筠潇怀里挣脱出来,脚步慌乱踉跄,在地上踏出急促而杂乱的声音,好似她那颗即将崩溃的心在疯狂跳动。
“泽宇有没有爸爸我能不清楚吗?你们怎么能随便把孩子交给一个陌生男人?”
“是泽宇的卧底警察爸爸啊,没错的,他常来呢,泽宇自己喊他爸爸,父子俩感情可好啦。难道泽宇连自己爸爸都会认错?”
“泽宇爸爸叫什么名字?”
“稍等,我看看门卫登记……是叶启铭。”
听到“叶启铭”这个名字,蓝茵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原来叶启铭一直打着孩子爸爸的幌子,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孩子秘密往来,赢得孩子的好感,骗走孩子的感情。才导致孩子在歹人报复时挺身而出,替叶启铭挡了一刀。
原来,躺在手术室里的真的是自己的儿子。
——
手术室的大门紧紧闭着,门内,隐隐约约传来仪器急促的蜂鸣声,那声音尖锐而紧迫,好似生命在与死神殊死搏斗时发出的绝望惨叫。
还有医生们匆忙又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重重地踏在时间的琴弦上,奏响着一场与死神争分夺秒的生死时速乐章。
这声音无比刺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蓝茵的耳膜,仿佛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脑袋。
此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长到让人绝望。蓝茵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四周满是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她瘫倒在地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眼神空洞而绝望,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下。
回忆如汹涌的潮水,将蓝茵彻底淹没。儿子来到她生命中那天的情景,像电影般在她脑海中不断放映。
医院的产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产妇痛苦的叫声。孤单无助的蓝茵在这里被剧痛折磨了整整一天一夜。一波又一波的阵痛好似肆虐的潮水,将她卷入痛苦的旋涡。浪头袭来时,她痛得几乎晕死过去;浪头退去,她才来得及大口喘息。“这么痛,该是要生了吧?”这个念头无数次在她混乱的思绪中闪过。她早已精疲力尽,可中午值班的医生却依旧不紧不慢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她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后来,当她痛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喊破了时,医生才给她挂上了催产素。这催产素,就像一把更锋利的刀,让疼痛愈发剧烈,发作频率快得让人绝望,她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隔壁病床和她一起挂催产素的产妇一直在崩溃地大哭,那声音凄厉得如同被屠宰的牲畜:“医生,给我剖腹产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可医生只是冷漠地回应:“剖腹产的医生还没上班,哭也没用,省点力气生孩子吧。”那个产妇一声声地喊着自己不行了,其实蓝茵又何尝不是觉得快撑不下去了,但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她身后空无一人,在这世上,她只能依靠自己。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如同一个漫长而无尽的噩梦。除了痛,还是痛;除了用力,还是用力。汗水湿透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身上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不是尿味就是屎味。医生甚至将手伸进去掏,耳边不断传来医生的喊声:“看见孩子头了,撑住这口气,别松!”可每一次,仿佛就差那么一点点,孩子就是出不来。刚失败一次,还没等喘一口气,新一轮的剧痛便如滔滔江水般席卷而来。
每次疼痛时,她都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急切地往外挤,那是生命的渴望,也是对她的一种催促。于是,她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地用力,整整坚持了三个多小时。医生警告说超过三小时就危险了,孩子会有生命危险。哭,真的没用啊,哪怕医生不说,她也知道。可最后,她还是哭了,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好害怕,害怕自己就这样死去,更害怕孩子也保不住。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离死亡是那么近,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仿佛有一道白光出现,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天堂的大门在向她敞开。然而,心中的那股母爱力量支撑着她,她宁愿自己死去,也不能让未出生的孩子有事。“大不了就是一死!”凭着这最后一丝信念,她拼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终于把孩子生了出来。
“哇”的一声啼哭,清脆而响亮,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穿透了黑暗的雨夜。那一刻,肚子瞬间空了,但她的心却被幸福填得满满的,满到快要溢出来。医生在旁边给她缝合伤口,护士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她颤抖着双手,轻轻地亲了一下孩子的脸。孩子的头被产道挤得长长的,皱巴巴的脸像个小老头,模样并不好看,但在蓝茵眼中,却比世间任何珍宝都要珍贵。她捧在手里,仿佛捧着自己的全世界。
这可是她拿命换来的孩子啊!
可是,如今那扇冰冷的手术门就像一道横亘在她与儿子之间的生死屏障,儿子在门后生死未卜。
如果可以,她愿意立刻冲进去,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儿子的平安。
只见她猛地冲到门前,双手疯狂地拍打着那扇门,“砰砰”的声响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仿佛要把这扇门打破,仿佛这样就能见到她的儿子。
“泽宇!泽宇!”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在这空旷的走廊里久久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的身体无力地蜷缩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孤独无助的小兽,在无尽的痛苦与恐惧中瑟瑟发抖。她只能等待,等待那扇门开启,等待命运的宣判。
——
突然,手术室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似一阵惊雷,瞬间击中了蓝茵。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穿透。
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来。双手如钳子般紧紧地抠住地面,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好像这样就能抓住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要喊出儿子的名字,可嗓子早已干涸,发不出一点声音。
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窄缝,一位医生神色匆匆地走了出来。蓝茵见状,瞬间冲上前去,双手像铁镣一般紧紧抓住医生的胳膊,那力气大得仿佛一松开,儿子就会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