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虽然心急,但也没有嫌烦的意思。
主仆二人一路走到平康坊的药铺,看到街上两边围了不少人。
罗韫身体顶没用的,走了几步路就格外不适,摘了帏帽,扶着树大口地急喘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了。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迎春边嚷边拨开人群,好让这些围观群众散开些。
罗韫抬头便看见罗满埋着头缩着肩膀,用手背擦着眼睛,而一旁的老刘同样也耷拉着脑袋没说话,她知道依他们的秉性定是不会做偷窃之事,那便是被冤枉的,顿时心里觉得难受又委屈。
“罗家小娘子来了,你可得好好说说你家小郎君啊。”
“小小的年纪就知道偷东西了,长大还得了?”
“还是个读书人,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怎么这般没家教,你以后不许和他玩了。”
罗韫看了一眼在一旁数落少年的妇人,言谈举止谈不上优雅,但身上满头珠钗锦衣华服,家世至少比她这个破落户还好一些。
他们也是罗氏家族的人,但自从她家败落后,大多数罗氏家族的人看到他们就如躲瘟疫躲得远远的,因此两家并没有什么往来。
“胡说!我家郎君乖巧懂事,才不会偷东西!你们这是污蔑!”迎春又气又急,也没了主意,看向罗韫:“小姐,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见招拆招吧!
罗韫心想才和陈家闹过,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多半是宋氏设的圈套,以此逼迫他们就范。
“污蔑?我们可是有证据的。”为首一个塌鼻梁腆着酒肚子的男人笑得不怀好意地看着没说话的罗韫。
一阵冷风吹来,罗韫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雪白的脸上浮起几缕病态的红晕,柔弱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迎春不爽道:“你干嘛总看我们小姐?你笑什么?”
“嘿!还不让人看了。”塌鼻子男人看着旁人,指着罗韫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看看怎么了?你家小姐长得又不丑,还怕人看了?我爱笑关你屁事?”
迎春气得噘起嘴唇,恨恨地瞪过去。
塌鼻子男人眼里淫光大盛,叉着腰带,腆着肥肚走过来,“我叫黄翔,你家小郎君偷了我弟弟的玉佩,论律该送官处置,既然你们过来了,你说要怎么办吧。”
罗韫好不容易停止咳嗽,缓缓开口道:“孩子还小,不懂事,里头怕是有误会。”
“没有误会,就是他偷的。”黄翔阴阳怪气道:“令弟已满十四岁,按着楚律,犯了事就该受罚,若是落下盗窃之名,令弟这辈子都别想考科举了。”
罗韫故作冷脸没去看罗满:“他若真做了这档子事影响了仕途是他活该,既是如此,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送官府吧,让官府大人给你们做主。”
罗满红着眼睛看着罗韫,身上散发着读书人的傲气:“姐,我去,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过的事情,我绝对不认。”
黄翔见状,真怕他们把事情闹到官府去,到时候只怕不好收场了,沉吟片刻,正色道:“令弟落到我们手里,盗窃罪名是板上定钉子的事!两条路,要么送官毁掉他!要么,你们把他赎回去,这件事就私了。”
罗韫不动声色地引着他说话:“说是盗窃,谁看见了?可有人证物证?”
黄翔底气不足却故昂首大声道:“人赃俱获自然是有的。”
“对,我可以证明,就是他偷了我的玉佩。”满脸麻子的矮个子男人指着老刘说:“这位大爷摔了一跤,我好心扶他起来,没想到这位小郎君竟趁我不注意把玉佩偷到他的布袋里。”
“我没有!”罗满抬头,脸红脖子粗地大声辩解,“我没有偷,我也不知道我的布袋里为什么会有你的玉佩。”
“你这话说得倒是好笑,难不成是我的玉佩长了脚走进你布袋里的。”言毕,麻子男人引着众人大笑了起来。
罗满气得脸都白了,他从未受过这等污蔑,委屈得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罗韫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晌才止住了,虚弱道:“我不信,你们自己人,算不得人证。”
黄翔大声嚷道:“怎么算不得?”
“你若这样说,我也有人证。”罗韫看向老刘。
老刘接着道:“我可以证明我家小郎君没偷,我摔倒时,小郎君就站在我右边,这位公子站在我左边,他们同时扶我起身的,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莫非小郎君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麻子脸气急败坏道:“自家人不算,你说的。”
迎春大声嚷道:“那便是双方都没证人。”
“他若没偷,便是你偷的。”黄翔指着老刘,倒打一耙说:“奴仆犯罪,罪坐家主。”
罗韫见双方僵持不下,妥协道:“倘若是赎,要如何赎?”
黄翔见周围人多,把罗韫叫到一边,迎春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黄翔小声威胁道:“把婚书送来,主动退婚,懂吗?”
果然是陈家搞的鬼!罗韫佯装不懂,摇摇头。
黄翔脸上堆满了横肉,色迷迷地盯着她看,把宋氏的意思传达给她:“你家找个理由说你不想嫁了,再把两家宗族的族长叫来作证把婚姻解除,省得日后大家扯闲话扯到我家郎君头上。”
说话间,他自上而下地打量着罗韫,后将目光落在她腰间处,不干不净地想,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好看的美人啊。
看到自家姑娘遭受如此意/淫,迎春气得想要扑上去打人,可她又不敢真的招惹他们,只能冲到前面护住罗韫,暴跳如雷地破口大骂道:“真是好大的脸,休想!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腌臜东西!猪狗不如的畜生!赶紧下地狱去吧!”
罗满看到姐姐受到这般欺辱,气得急红了眼睛,“我要杀了你!”
黄翔嘿嘿冷笑,小声地警告着:“既然不从,就等着打官司吧!别怪我没警告你,如今你家败落,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和陈家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罗韫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简直要被他们恶心死了,她还准备了一手,看向人群,噗通了一声,跪倒在地,用手帕掩面,不会儿便红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哭,人群里有人开口道:“他没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