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宸怔住,也不知她是出于什么想法送自己刀剑的,他心头的阴霾暂时消失了,笑道:“殿下怎会送男子刀剑,这不合礼数。”
“我今日翻墙也不合礼数,不还是进来了,再说,”姬成瑜道视线落到他蠢蠢欲动,想要接过宝剑的手掌上,悄无声息勾起了唇,“你又怎是普通男子?不喜欢此物的话我就收回了。”
听到这话,苏玉宸赶忙把剑抱在自己怀里,他宝贝似的抚摸着,喃喃道:“喜欢、喜欢的。”
他犹豫了下,将剑从剑鞘中拔出,银光一闪,锋利的剑芒割下飞舞起的鬓发。
姬成瑜挑眉,落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她想要把他的碎发捋回脑后,却碍于身份,连进一步都不可以。
她们是惺惺相惜的对手、是亦师亦友的知己,也是姐夫和皇妹的关系,越过这些关系,便是僭越。
姬成瑜若有所感地望着天边的圆月:“原来今日是十五。”
“是啊,今日是上元节,三殿下、她刚带着钱侍郎游街回来。”苏玉宸的语气似有怅然。
“那你呢?”姬成瑜紧紧盯着他,眼里的神情让苏玉宸看不懂,是可怜吗,还是惋惜?
但他承受不住这般深意,微微垂下眼眸:“我跟春芸一起过了,他是我的家人,倒也算团圆。”
姬成瑜蹙眉,敏锐地把握住他话里的含义:“皇姐不让你出门。”
“并非如此,”也不知是为了证实自己过得没有那么凄惨,苏玉宸话不过心便吐露出来,他语调拔高,“我可以出去,只是已然成为她人夫,总要守夫道,不可随意抛头露面。”
姬成瑜轻笑了下:“那就好。”
苏玉宸攥紧手中的剑鞘,鞘上的宝石硌得他手心生疼,他为自己刚才反应过度而羞赧,怎么也不敢抬头看姬成瑜的神情。
耳畔不时传来树枝婆娑作响的窸窣声,昔日并肩作战的潇洒豪情还盘旋在脑海,此刻已咫尺天涯,万般离愁别绪在心头,姬成瑜却只是张开唇,沉沉道一句:“珍重。”
“殿下!”苏玉宸急忙喊住她,姬成瑜脚步一顿,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苏玉宸感觉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结结巴巴道:“玉宸能否留下您的白玉玉佩作个念想,就当是为了并肩沙场的情份。”
他越说底气越不足,说到最后,已经涨红了脸,仿佛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本不合规矩,哪有嫁到别家的男子还留有外女的玉佩呢,苏玉宸心知肚明,可他还能不能再见到姬成瑜都是未知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姬成瑜也故作不知。
她依言递出了自己腰间的白玉佩,那是她生父留给她的遗物,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戴着,从不离身。
今日,是第一次取下,给一位再也无法相见的男子。
她们指尖交叠、擦过的瞬间,苏玉宸明白了一件事。
陪伴总是短暂的,分离却要很久。
姬成瑜离开后,也带走了他指尖的温度,只给他留下一抹如梦的青色背影。
苏玉宸小心呵护着宝剑,却终究抵不过故人的离去。
姬旭尧登基后,将姬成瑜赶出了京城,她在回封地的前一天给苏玉宸递了封信,字字真切,还在宽慰他往事已了,现在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就算以后不能随便出宫,也要学会给自己找个乐子。
信件阅后即焚,苏玉宸怔然凝视这吞噬一切的火光,恍然自己也随风而去了。
姬成瑜在离京途中逝去的消息传回京都后,苏玉宸大受打击,再也没有勇气看见这柄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剑。
他时常想,是不是自己的选择,害了姬成瑜?
宝剑蒙尘后被收拾屋子的下人丢掉,苏玉宸如姬成瑜信中所言,搬进了辉煌巍峨的宫殿,重重宫墙,再不会有人翻过墙头来见他,肆意张扬如一团焰火。
姬旭尧一朝大权在握,铲除异己,更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一切尘埃落定。
姬旭尧得意洋洋地来他的宫殿找他,苏玉宸下意识退后了几步,规矩行礼后冷淡道:“圣上找仆有何事?”
他抗拒的动作刺痛了姬旭尧的眼,她如今是天下共主,还有谁敢违逆她?
苏玉宸就敢!
姬旭尧气愤地扼住他的脖子,从他转瞬即逝的凌厉目光中窥得往昔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的绝世风采。
然而,这却让她更加厌烦,苏玉宸的端方自持时刻提醒姬旭尧,自己是靠他的兵权夺得皇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