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颔首,姬成瑜便站在了她的身后,不轻不重地按揉,眼神不自觉扫过母皇的脸颊。
她的神色依旧肃穆威严,然而两鬓已生华发,为国事烦忧的同时还在为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操心,实在让姬成瑜心生愧疚。
书中写道,三皇女调兵挟天子,她被迫与母皇诀别。
若事情真如这般发展,她就不能再见母皇几面了。
一滴温热的水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姬成瑜顿感眼前模糊不清,她用手擦了一把脸颊,这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皇帝察觉到她压抑的啜泣声,扭头把人拉到自己面前:“孤又没怪你,怎么就哭了,女儿有泪不轻弹。”
姬成瑜咽下喉咙中哽着的沙哑,故作正常:“是儿臣失态了。”
若是放在往常,她早就委屈地拽着皇帝的袖子,讨要赏赐了,如今却懂事地告罪。
反而让皇帝更加揪心。
姬成瑜拭去连绵不断的泪珠:“儿臣已经不小了,很多事情,该懂的。”
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以为是她看重苏玉宸,不忍他受责罚才作如此态。
否则依着她的性子,天塌下来也不见得着急,又怎会哭。
回想起她年少失父体弱多病,自己既不属意她继位,有个照看的体己人也好,皇帝到底松口了,拍拍她的手背。
“苏玉宸就留在你府上,多加管教,不可再惹是生非了。”
“诺。”姬成瑜抽了下鼻头,本该兴高采烈谢恩,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拧了一把自己手腕上的软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危境,越该审慎。
“好女儿志在四方,整日沉醉温柔乡成何体统,你带他一起去国子监研习。”她拿出一份国子监的回帖,里面写道“可免试入学,恭迎殿下”。
“苏玉宸作为你的伴读,让他学成后再掌兵,孤也放心些。”
“啊?”姬成瑜惊讶出声,她本以为只有自己,没想到苏玉宸也在此列。
想来还是不放心他,变相将兵权暂时收回。
“怎么,你想让孤亲自教导?”皇帝微微眯起眼,对她的疑问有几分不爽。
“不不,我会带他去的。”姬成瑜连忙摆手,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明朗了,她跟姬旭尧在正面对决,无需再在暗地搅弄风云。
她入国子监反而是改变民间风评的重要一步,韬光养晦为的就是今天。
皇帝无奈地睨了她一眼:“最重要的是你去!学成后你便进入朝堂。”
姬成瑜摸着后颈尴尬一笑:“原来是说儿臣啊。”
能顺利进入朝堂,这倒是她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正合她意。
姬成瑜拱手应是,掩去眸中深色。
她出来后直奔偏殿,贵夫收到消息,正拉着苏玉宸的手往外走,迎面三人撞上。
“儿臣见过贵夫,”姬成瑜对这位后宫内有协理大权的贵夫行礼,正经不过一刻,就把人拉到自己怀里,问,“我的侍郎没给贵夫添麻烦吧?”
“自然没有,玉宸是我见过最有勇有谋的男子。”他温和柔弱的脸上满是赞许,对姬成瑜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她不着痕迹抚了下苏玉宸的后背。
“那儿臣就先带侍郎回府了,改日再来宫里拜见贵夫。”
她们告辞后,直到她们坐上轿辇,看不见贵夫的人影时,姬成瑜这才握紧苏玉宸的手腕按揉起来。
“怎么样,他没为难你吧?”
“贵夫人很好,我是第一次抄写经书,全靠他指点。”苏玉宸微微将头靠在她身上,贪恋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檀香。
“就是跟妻主分开许久,有些思念。”
姬成瑜对他的软声细语很是受用,轻浮地在他脸颊啄吻了一口:“真会撒娇。”
她顿了顿,脸色沉稳:“方才事出突然,我没来得及告诉你,贵夫是三皇女一党,切莫跟他走太近。”
苏玉宸瞬间瞪大眼睛,正襟危坐,细细思考自己对他说了些什么,发觉没有重要的才舒了一口气,却还是心底发寒。
“他对我很是热情,原来都是假象,是玉宸疏忽了。”
“不怪你,后宫男子一贯如此温和做派,看不透是常有的事,我也为此摔过跟头,不要苛责自己。”姬成瑜摸了摸他的头。
“玉宸会跟妻主共进退。”他目光坚决。
姬成瑜可以从他澄澈的眼眸中见到自己一个人的身影,褪去伪装的那个诚挚的自己。
前朝后宫人心狡诈,但若是跟苏玉宸一起面对,姬成瑜感到,似乎没有那么疲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