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是坐在树下的,四月里樱花枝叶繁茂,一片绯云似的,遮盖了某些树上的不速之客。
异变就是在夏目把便当盒揣进包里时发生的,四周无风,樱树却骤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花瓣在作用力下如雨倾盆而落!
夏目贵志条件反射闪身避开,回身一望,他刚刚所在的位置赫然多了一个竹竿人,只是除了两条腿外,身侧各生了四只手,如蜈蚣足肢般随风律动。
它咧开嘴,人一样的面孔玩偶头套似的褪开,探出的口器让他想起螃蟹或者蜻蜓的嘴:
“玲子,把我的名字还给我!我等了好久好久,不还就吃了你朋友——”
遭了。
妖怪所处的位置,正好卡在了夏目和西村北本之间,它一伸手就能抓住他们。
西村还在毫无察觉地说着什么,北本在哈哈大笑。
……
那些声音又来了。
谁在说话?
“夏目家的小孩太奇怪了,成天对着空气说话。”
你们看不到吗?
“妈妈,夏目贵志好吓人,突然开始手舞足蹈,还叫我们不要过来。”
那里有妖怪。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你是个怪人!”
没关系,我还是会——
夏目贵志义无反顾地向前一步、两步,大喊着:“等等——”
有什么东西蹭过他的脸颊,毛茸茸的,残留下一股小动物的气味。
像刚晒过的被子,有阳光的味道。
是什么?
夏目睁大眼,突兀出现在面前的类人形妖怪,长着蓝黑相间的鸟翼,足生利爪,一提一拎,就把蜈蚣怪带走,往围栏铁网外飘然远去了。
他对着还不明所以的西村和北本道了声先走一步,就急匆匆追着它们而去了。
西村挠挠头:“夏目是不是逃课了呀?怎么办,要不要替他请个假。”
北本点头:“这回是什么理由,发烧还是肚子疼?”
夏目贵志从熟悉的小路绕出去,飞奔起来,看样子他们应该往南门的树林去了,他心里有种预感,那个帮了他的鸟形妖怪就是结夏。
昨晚那根蓝色羽毛还放在他家柜子上呢。
果然——
夏目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时,结夏已经变回了人形,还是一身水手服,黑色小皮鞋尖尖的,在多足妖怪脸上——如果可以称之为脸的话——踩来踩去。
“没话说了吧?不知道鸟吃虫子吗?一只小虫子还敢对我盯上的猎物下手,吃了你哦。”
好熟悉的论调,莫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脚步声打破了结夏的自得其乐。
她回过头乐了:“夏目,快来快来——这妖怪居然还想把名字要回来,当年被大姐头暴打一顿才拿走的名字,还想要回来?快跟它说这是不可能的。”
“……”夏目贵志音色清朗,内容却很残忍,“抱歉,我已经还了几十个名字了。”
如果现在是鸟形,结夏估计全身的羽毛都要奓起来变成鸟鸟球了,她大声嚷嚷着不满。
“你居然把名字还给它们,到底知不知道打败他们有多不容易!”她“咻”一下窜过来。
两人距离不到五十厘米。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夏目平视只能看到少女的刘海,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面前跳来跳去,发泄着不满。
有点想笑。
结夏还在喋喋不休:“玲子大姐头会打败所有妖怪,我将拥立她为妖怪女王!让那些妖怪看看人类的厉害。”
夏目忍笑:“结夏不也是妖怪吗?”
“那不一样,而且,我更喜欢人类,人类总是很好玩。”
夏目贵志像外婆说的那样直视她的双眼,声音温柔且坚定:“将名字还给它们,有可能会看到玲子的记忆,我可以说给你听。”
结夏看着那双琥珀色的双眼,坦坦荡荡,里面有一丝悲伤,她知道是真的。
玲子的外孙没有像自己一样沉浸在梦里。
对啊,玲子已经去世三十多年了,刚从封印里爬出来就知道了,她疲惫不堪地想,如果自己当初留在玲子身边,就不会错过最后的时光了。
“……”结夏一言不发地拖着脚步走了。
夏目担心地看着少女失魂落魄的背影,对卡在地面上的蜈蚣怪说:“把名字还给你,别再袭击我的朋友了,我也会生气的。”
他打开友人帐念动咒语,一页纸飞速悬停于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