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清楚地预见到未来的你我会发生什么,我就不会在这一刻轻易放手。只可惜,我是那样的短视,我偏执地相信了眼前的一切,放弃了理智的思考。于是,我们在相聚后又一次擦肩而过。
自从苏承泽去了英国我就觉得原本应该重放光彩的日子一下子又变得枯燥起来。他这半个月的年假就好像半个世纪那么长。虽说当今社会的通讯科技已经发达到将世界缩小成了一个小村落,但毕竟还存在着时差,就算打着电话,也感觉另一端的声音好像来自外太空,一切都变得特别不真实。
工作也突然清闲下来,每日窝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遍遍刷新着邮箱,一遍遍将MSN登陆、注销、再登陆、再注销……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跑过,东八区的北京时间早过格林尼治八个小时。这半个月里,我一直都在以每天八小时的速度提前老去。
北京晚上正值伦敦中午,抓住这一时间空隙才得以再和苏承泽通上一次电话。
“喂,你说,每过一天我就比你老了八个小时,多不公平啊!”我对着话筒抱怨。
“再追24年你也补不上这8年的差距,所以不用担心。”
“嘁,你数学倒真是好!”我不屑地喃喃自语,随后又追问,“你是过几天就回来吗?”
“嗯?”我自认为自己的口齿很清晰,而他却仍没听清。
“信号不好吗?”
“也许吧!”
我握着手机,怏怏的用指甲敲了敲机身,沉默了好一阵,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句:“那再见吧!”
“嗯,早点休息。”
怎么都感觉像是即将分手的情侣,在维系那段脆弱的感情时最后的一点例行公事,生硬、勉强,毫无新意。
床头桌上的日历,十五天里已经被红叉划掉了十三天,除去航班的飞行时间,苏承泽应该已经准备启程回京了才对。
那么,应该不会太久,就可以见面了呢!
只是岁月的流逝并没有给我带来苏承泽已经回来的消息,MSN上看不到他在线,手机也打不通,整个人仿佛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让我心里毛毛的一片烦乱。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至未至。
晚上,我在安逸了多年后又一次成为皇太后的苦力,饭后被不由分说地拉去超市采购。冷冻柜前的人总是那么多,我乖乖地将购物车推到角落里,斜倚在推手上,看着皇太后在人群里奋力争抢,心里想着,要是这里是自家厨房,我和爸爸堵在冰箱前,皇太后一定会大喝一声,“都给哀家退下!”,然后一个人优哉游哉地独霸天下。
所以,肯为我们在超市里这样的皇太后还是很可爱的。
我正看着她的背影傻笑,突然有人猛拍了拍我的肩:“Kelly!”
“诶?”我侧过头,一张熟悉却许久未见的脸撞至面前,“苏静呀,好久不见。”
“是啊,好想你们啊!”这家伙在我面前扭了扭腰,随即又一脸惋惜地慨叹,“你们不在,办公室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诶?搞得像我很会制造气氛一样。”我抓了抓头发,故作矜持的抿嘴一笑。
“你可不知道,现在没人压得住Jane,她天天在办公室里作威作福。”双目一瞪,慨叹瞬间转为了抱怨。
“怎么会没人压得住?”就是苏承泽休年假她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吧。
“你走了,唐姐走了,苏总也走了,你不知道,现在办公室里群龙无首简直一团糟。”苏静鼓着双腮翻白眼,“Jane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什么叫苏总也走了?”这是整句话我唯一抓到的重点。
“突然就辞职了,公司临时没招到人,现在他的职位还是空缺呢!”她摊开双手,撇了撇嘴角。
“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僵直起来,我甚至感到自己的脸颊传来阵阵微痛。
“Kelly你没事吧?”苏静明显被我急速变化的表情震住了,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袖口,“你怎么了?”
“你在和我开玩笑?”我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为什么要和你开玩笑呀!”她已然被我搞的一头雾水。
突然辞职?明明说的只是请了半个月年假,明明在电话里说过马上就会回来,为什么在第三个人的叙述里却被完全驳倒?我有十二分的意愿想去相信苏静是在骗我,但却找不到一分的理由将她的陈述推翻。
半个月的年假,他应该在三天前就可以站在我面前了,而现实却是他仿佛从人间消失。我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铁打的事实,那些将至未至的情感在一瞬间汹涌而起,将我霎时淹没在无尽的失落里。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摇动着我,几乎要将我所剩无几的坚强打散,我木讷地转过头,看到苏静那双不明所以的眼神,勉强勾了勾嘴角:“苏总是什么时候走的啊,都不事先和大家说一声,真是太不负责了。”
“就是上个月吧,好像是有什么不得不走的理由……”苏静的声音小小的,甚至让人捕捉不到,末了,却突然抬高了音量,“我男朋友过来了,先走了哈!”
“好的。”我又机械地点了点头,而后继续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耳边吵杂的声响渐渐稀疏起来,我仿佛坠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深渊,周遭的一切都在随着时间地流逝而不断下陷,让人阵阵惶恐。
思绪回到苏承泽离开前的几天,傍晚我们从景山西街一路走到景山前街,他很不合时宜地讲了几个故宫的灵异事件,然后又无可奈何地被我借口“害怕”拖回了我那个五环外的小公寓,在客厅那小的可怜的沙发里半睡半醒地呆了一个晚上。
“你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把男人带回家?”
“谁让你给我讲这种故事,你忘了在英国的时候了吗?再说了,我可以把卧室的门锁上啊!”我保持着理直气壮的架势,将事情描述得理所当然。
“不过你那个小公寓似乎很难再容纳我……”
“沙发还是睡得下的!”
“你一个人睡卧室?确定不会害怕?”
“啊——”我拖长了音节,一个字拐出好几个音调,“狐狸尾巴露出来咯。”顿步、回身、踮脚凑到他面前,“怎么,你想和我一间房睡吗?”
“怎么去,好像在东五环外吧,打车?步行?还是……”他迅速改变了话题。
“当然是公交!”恰巧此刻公交车进站,我便不由分说地将他推上公交车。
晚高峰期,连公交车里都可谓人山人海,不过幸运的是我面前坐在座位上的人一站后便下车了,我兴高采烈地坐了上去,还没等公交车启动,就又被苏承泽一把拉了起来。
“给老人让座!”
“哪有老人啊?”我被拖着一路向后挤去,一边还努力扭动着脖子四周扫望,目之所及,根本就没有需要我让座的老人。
“已经坐下了你看不到。”
“……”我们在车厢中部站定,我靠着扶手,瞪圆了眼睛向他抱怨:“一会儿人多了肯定得挤死!”
“反正不会挤到你。”他的两只手分别撑在我身侧的两道栏杆上,优哉游哉地哼哼。
其实我并不傻,我也是看过韩剧,读过言情的人,苏承泽的意图我怎么会猜不透。所以,尽管被车厢里狭小的空间逼迫得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心里却还是一阵喜滋滋的。
可现实却如此酸楚。
那么多却又那么短的回忆被一瞬打散,竟找不到一丝可以证明其真实性的证据了。皇太后在身侧不停催促失魂落魄的我,许久才将我从铺天盖地的哀伤中打捞起来。
“发什么呆?”皇太后拉过我手中的推车,“哟,这是什么表情,像丢了几百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