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时向风烟渡许愿的人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个无法达成的美好希冀。
但对现在的桑来说,这是她穷极一生也无法摆脱的诅咒。
“我没有向你许过这样的愿望。”
桑的话很无力,她甚至不知晓风烟渡口中的那个“你”,到底是谁。
“没关系,你不记得了,但我会帮你想起来。”
女人声音很温柔,脸上甚至还带着缱绻笑意:“师傅曾经承诺过,只要是榆想,不管是渴望什么师傅都将倾尽所有,哪怕罔顾一切众生离苦,我也要让你得偿所愿。”
“够了!”
听见这句在睡梦中重复千万次的诅咒,桑本就在理智边缘的情绪完全崩溃。
她丢开匕首,扯下风烟渡脸上红珠面帘,往日再旖旎欢喜不过的面容,此刻在桑眼里同外面那些鬼怪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死死抓住她衣领直视着风烟渡:“我不是她,我不是你口中那个榆,我也不知晓你们之间承诺发生过什么——”
“我要你现在收手,要你把那些人的命全部还回来!!”
桑指着殿外那片浓稠黑暗,浑身都在发抖。
她其实心里也清楚,事情发展到现在不是她一句话就能让风烟渡停手的事。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也无法挽回,死去的人不可能再复活。
她只是徒劳向风烟渡发泄着自己积累已久的怨恨与怒火。
桑动作太过粗暴,风烟渡面容被珠链擦过留下几道红痕,在她雪肤上触目惊心。
她没有理会桑话中的怨气,只是自顾自坚持着自己的观念。
“你死后的一半灵魂一直受我供养,是我将你带回天和让你降生为‘桑’,你的魂魄该与另一半合二为一,你也将抛弃如今血肉束缚回归你原本身体!”
“桑,你就是榆。这是你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现在只是缺失了从前的记忆而已。”
抚摸着少女失神的惨白脸孔,风烟渡与她额头相抵:“待我完成这一切,你自会明白师傅的用心良苦。”
“师傅……”
“嗯?”
“梦中你告诉过我,神是无法被人所杀死的。除非,那个神爱上了一个人。”
桑眼眸倒映着风烟渡身影,忽然开口:“你爱我吗?”
风烟渡静静望着她,在桑提起这个话题时,眼眸湿润柔软,弱化了她一贯攻击性,雪白似羔羊。
桑已经知晓答案了。
“那么,”她慢慢开口,每一个字句落下风烟渡身形便消逝几分,直到她皮肤都接近透明。
“我要你去死。”
风烟渡踉跄后退几步,身形一瞬间纤瘦,连往日再风流多情不过的面容,也失去了光彩。
连围观的风萧萧几人都看得出来,风烟渡这是被桑一句话给大削弱了。
风萧萧飘飘荡荡落在帝乡肩膀,好奇在帝乡眼前挥挥手:“你还能看见我吗?”
“嗯。”
帝乡专心弓箭对准风烟渡,耐心等待一个最好放冷箭暗算boss的时机。
自从桑出现后场面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桑一语既毕,风烟渡强撑着力量生机不断流失的躯壳。
徒劳张唇,喉头滚动最后只满含苦涩问桑:“为何?”
“我告诉她们你是玄女转世,我让你成为这里最尊贵之人,我为你达成你所渴望的一切愿望,哪怕代价是湮灭我自己——”
“榆,是你向我许愿我才来到人间!”
可是现在为什么,你却想让我去死?
“你魔怔了。”
桑冷漠望着她:“我说过很多次,我是天和的公主桑,不是你口中那个向你许愿的榆!”
风烟渡彻底茫然了。
“不,不该是这样!”
她踉跄着扑入棺中,拾起那具白骨死死抱在怀里:“你说你要成为天和最英明的君王,我回应你陪同你建立了这个王朝,你说你想要天和千年万年王朝延续,我在你寿命尽后也不曾离开,一直替你守卫着这个国家……”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不肯承认自己就是榆??”
紧攥住白骨的手过于用力,让那在棺中躺了千年的尸骨粉碎成飞灰。
风烟渡拼凑着尸骨,想要从那失去皮肉的骷髅头上看出生前熟悉模样。
可惜只是徒然。
这只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而已,真正属于这具身体的灵魂,早已洗去记忆进入轮回多年。
她错了,错在不该让榆的一半灵魂投胎转世,如今降生为桑的灵魂,早已脱离了她的掌控,生出独立意识与新的坚持。
那是她无法理解,也不再需要她的坚持。
对于现在的桑来说,风烟渡如今为从前的她所做的一切,只会摧毁现在她所有愿望。
或者说,桑现在渴望珍惜的一切,早已被那个诞生于过去的旧愿,完全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