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珩唇角微扬，笑容清雅却杀意尽现：“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赏你一剑。”

话音未落，剑锋陡然绽出三尺金芒，天地间似有昆山玉碎之声回响。

“叮——”

这一剑如银河沸腾，似尘埃同灭。

速度之快，厉渊劫未及变招，忽觉膻中穴一凉，低头看时，敛光剑已透胸三寸。

“嗤——”鲜血喷涌而出。厉渊劫踉跄后退，半幅残躯撞碎冰栏。

他想起一年前，万蛊窟前，归来的聂烛惑也是一剑废去他左臂，如今右半边身子也渐渐崩裂，经脉寸断如败絮飘散。

精心豢养的金蚕蛊虫混着肉块残肢簌簌跌落，在冰面上挣扎着化为血水。

天雷渐熄，云散风止。

沈君珩执剑而立，雪衣不染纤尘，衣袂翻飞间，眸光渺远，恍若出神。

尘埃落定。

忽闻一缕玉笛清音破空而来，他倏然回神，周身杀意如潮退散。垂眸望去，谢云深正于远处含笑招手。

接下去，各派修士开始清点伤亡，整顿残局。

无人察觉的暗处，“林知春”碎裂的残骸竟如活物般蠕动爬行，将厉渊劫散落的血肉一一拾起，宛如孩童捡拾残破的玩偶，拖着猩红痕迹，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之中。

青云问道大会的喧嚣渐散，吹雪殿内，三位仙尊围坐玉案，神色各异。

萧寒曲换了一身素面常服，银发垂落如霜雪倾泻，指尖轻叩案上玉简，冷声道：“这尸傀炼制之法、筋脉缝合痕迹，正是秦赦惯用之术。乱葬门的把戏，我岂会错认？”

她眸光倏然一转，如寒刃掠向陆清晏：“不过，那抽取生魂的阴毒手段，倒像是有人借他之手，行暗度陈仓之计。”

陆清晏闻言执起案前青玉茶盏，指腹轻抚釉上冰纹，淡淡道：“此前我曾疑心厉渊劫。此人精于蛊术，最善借刀杀人。可如今……”

他指尖忽顿，“倒是另有一人——无妄魔尊聂烛惑。当年血月之劫，他分明修为尽失，五感皆废。可不出两载，竟又重登巅峰，实力更胜从前。这般进境，未免令人……”

话未说完，忽闻“啪”的一声脆响。原是闻不悔将掌中黑子重重按在青铜星盘上。他斜倚着那株红豆珊瑚，朗声笑道：“陆掌门此言差矣！聂烛惑那厮狂傲孤僻，怕是不屑与秦赦一那等宵小为伍。”

场景一转，幽室昏暝，一盏摄魂青灯寂寂燃着。

焰中忽有低语渗出。

“本座早警示过你，沈君珩弱冠之年必破炼虚。如今他在青云问道会上剑惊四座，你可信了？天机，从无谬误。”

灯前阴影，一袭云纹道袍的男子盘膝而坐，他喉间滚出一声嗤笑：“厉渊劫这废物，连个未长成的剑胚都折不断。”

指尖在膝上轻敲三记，蓦地收拢成拳，语气森然扭曲：“此子不除，终是心腹大患。”

他抬眼时，眸中阴鸷如淬寒刃，“前辈既通晓天机，可敢替我，谋一场天诛？”

灯焰倏地爆涨，青芒中传来癫狂低笑。

“桀桀桀......要逆天命，需以千魂为祭。”似轻声蛊惑，“你手上血债累累，还差这一笔么？”

与此同时，内殿茶室，沈君珩朝闻不悔拱手一礼，恭敬道：“闻阁主，烦请为晚辈卜一卦，寻九叔踪迹。”

闻不悔半倚棋枰，盲眼似阖非阖，指间一枚黑子轻叩檀木棋盘，心下嗤笑：“好一对痴儿怨侣，净会消遣老夫。”

“沈小道友。”他忽然开口，开门见山，“你求的当真是天机，还是自欺的借口？”

沈君珩握剑的指节倏然发白。

“纵老夫告诉你，你心念的九叔在黄泉彼岸，你敢提剑去闯？若他已成邪修魁首，你又当如何？”闻不悔冷笑一声，“如今修士魂魄无故消散，修真界风雨欲来，你却困于儿女私情！”

棋子“啪”地砸在星位上。

“你待他，是报恩？是慕艾？还是……”盲眼男人忽然倾身，垂下青丝暮雪，“连你自己都不敢剖白的妄念？”

沈君珩一怔，如遭重击。

闻不悔广袖一挥，满盘星子坠落人间：“老夫今日破例予你两卦。”

“其一，金风玉露，终成眷属。”

“其二，江湖相忘，死生不见。”

“选罢。”

满室寂然，唯闻冰蚕纱幔簌簌作响。

良久，沈君珩深深拜下：“求阁主明示。”

“笨！”闻不悔忽然大笑，“天机不过八字——持心如镜，待时而动。”

待那抹白衣消失在冰阶尽头，弈星仙尊摩挲着残局轻叹：“堪不破的，从来都是人心啊……”

沈君珩年方二十，一剑斩魔君，一念破炼虚，当属绝世天骄。

消息随春风传至桃源谷，花无情抚掌大笑，声震琼宇：“好好好！好好好！”

“不愧是本座！”

“不愧是老子！”

拈花掐诀，一枚灵光氤氲的胡桃破空而去。此物剔透如琉璃，内蕴三春精华，正是桃源谷至宝“凝春核”。

桃源谷“引路人”晏霏代谷主前来祝贺师弟，他们叙了一会儿家常。

“阿珩清减了。”她露出心疼之色，转头看向谢云深，“阿深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