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下,她手下的男人倏地一睁眼,抓住她的手。
桃施吓得赶紧收回手臂:“到了,下车吧。”她率先起身,发现身后仍旧没什么动静,男人依旧保持着方才那个动作。
“麻了。”崔筵别开脸有些不自在。
“噗嗤——”桃施没忍住轻笑出声,她以为崔筵从来都不会有这种窘迫的时候。
听到笑声,崔筵薄脸一热。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他赶紧抓住女人的胳膊来稳住身形。
“放我下去!”崔筵从未被人抱过,羞耻心铺天盖地的织起网,将他整个人缠住。
“你不是麻了吗,抱你还不乐意了?”桃施不以为意,将要滑下去的男人往上提了提,脖子上的桎梏又紧了几分:“你别掐我脖子啊,要死了啊。”
出了马车,崔筵将头埋得很低,“我不麻了,把我放下去,快点!”
一想到路上会被多少个人看见,他就无地自容。飞雁哑然张嘴,都忘了闭上。
这是他家主君?
“我可警告你,地上有雪,你要是再蹦跶,要摔咱们一起摔了哦。”桃施嘴角噙着笑,这样“收拾”崔筵的机会可不多,她可要好好把握住。
崔筵像是认命一般,拦住桃施的脖颈,一直低着头。但仍旧能听见路上奴仆的惊呼声,他耳垂红的在滴血。
新换的奴仆像是不知道两人分房睡,书房的寝具已经被收起来了。桃施无奈耸耸肩,将崔筵放下来。
“晚上你睡这吗,我给你拿褥子过来。”几个月过去,她似乎越来越熟练崔筵妻子的角色了。
崔筵还生着气,压根不想回答她,撑着桌子背身,“把飞雁给我叫进来,你可以走了。”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桃施一出门就打了个哆嗦。阿春忙拿了张大袄子将她整个人裹起来,“夫人怎穿得这么少?”
桃施这才发觉方才的氅衣不见了,想必是抱崔筵之时落在了地上。她撇撇嘴,伸手想接雪花,手上又被阿春放了个暖炉。
“夫人,冻手!”
桃施眉眼含笑看向阿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回夫人,今年八月。”
那就是自己还在江南的时候,她点点头:“倒是称心。”
阿春欣喜的行礼:“多谢夫人称赞。”
下午的亭子已落满了雪,没吃完的蒸梨早就没了余温。桃施淡淡扫过,身旁的阿春赶紧收拾起来:“定是他们偷懒忘了收拾,夫人可还想再吃一份?”
“不……那再蒸一份吧。”桃施道。
书房内,桌案上的烛火噌的一下放大,又逐渐变小。
飞雁将黑色的灰烬清扫走,“主君,魏茗清已经带到了别院,可要叫魏夫人知晓?”
崔筵拧着眉,看向窗外纷纷而落的雪片:“不急。桃施呢?”
“夫人她……”
门口突然传来几声异响,飞雁警觉的走过去,一只纯色黑猫从檐上蹦下来,落在他脸上。
听见后面飞雁的惨叫,桃施的步子迈得更快了。她将木盘放在亭内的石桌上,指尖轻颤。
魏茗清……她找到了吗?她也在长安?别院又是哪个别院?
桃施抬眸看向一旁的枯荷池。池塘结了冰,零星几片枯枝落叶落在上面。
她忽然想起同样的地点,自己一下扑在崔筵身上将他惹红了脸。此后扑在他身上的就是另一个人了,心里莫名用上一股酸涩。
冷掉的蒸梨,枯败的荷池,和即将要丢失一切的她。
泪水落在脸上被凉风一吹像是刀割,可她丝毫不觉得痛。
桃施不知在亭中坐了多久,久到雪停,久到屁股失去知觉,久到书房内熄了灯。
“你怎么在这?”
崔筵提着灯笼,颇为意外,她怎会在这吹冷风?赶紧大步走上前将她拢到怀中,这才发觉手指触到的每一个地方冷得跟冰块似的。
他忙将自己的大氅又披上去,将桃施从头到脚的裹住,又双手哈气替她吹冻到发紫的手指。刚想数落一番,自己的手却突然被甩开。
崔筵一愣,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
“怎么了?”
“没事。”桃施抿唇,起身想走,腿却没稳住差点摔在地上。
崔筵本能的伸手抱她回屋,却被她咬住胳膊,只能将她扶住。
“你到底怎么了?”他不过在书房呆了不到一个时辰,怎么桃施就大变了样。崔筵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眸看向自己,这才发现她红肿的眼眶。
“你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