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的河灯像是晚上的集市一般拥堵,捉街卫士拿来渔网勾走一些,流下来的河灯才能动弹。
桃施双手撑在河畔的护栏上,有滋有味的盯着河灯上的字条。像什么全家幸福康健,来年定要高中都已经过时了。她的手指滑到最近的那盏;“愿世间太平,裴狗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烫了一般迅速转过身。
“怎么了?”
崔筵就要顺着她方才所指的地方看去,胳膊却突然被人抓住,整个人被拉着往反方向走。
桃施神色慌乱,拉着他就走,“没事没事,我累了,回去吧。”她崴了的那只脚猛地一落地,“嘶——”,钻心的痛。
“上来吧。”崔筵掀袍屈膝,将背弓起。
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桃施有些不好意思让他背。正想摆手回绝,却被他一拉手臂,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在他背上了。
“方才让裴佑背的心安理得,怎么到我这就要推脱了?”崔筵将她往上一颠。桃施为了保持平衡,只能屈肘将他拦住,忙道没有。
“要不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桃施感受到自己身上落下的一道道目光,头皮都发麻了,语气有些难为情。
崔筵唇角一勾,低沉着嗓音:“把头埋进去就不会知道你是谁了。”
她闷闷道:“哦。”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沿河而建的商铺灯火辉煌,几串吴侬软语的嬉笑被吹散在风中,随着河灯朝远处飘去。月光照耀下,河面泛起银鳞,灯里的字眼格外清晰——一愿世间太平,二愿早日归家,三愿崔狗能温柔点。
屋外,凉风几许。
“桃施?桃施?”
崔筵轻唤几声,背上都没人应声,想来她也是睡着了。
飞雁识趣的小跑上前,将房门打开。他本想着帮崔筵将桃施放在床上,却被他阴沉一盯,立马抱着长剑朝外走。
他家主君还真是变了。
屋内,崔筵俯身替女人小心的掖被子。可桃施睡觉不安分,他是早就清楚了的。见褥子被踢开,他只好又掖回去。反复几次,他有些生气的拍打女人的屁股。
女人无意识呢喃几声,翻身朝最里面睡去,果然不再踢了。
他轻笑一声,门口却突然传来鸟叫。崔筵敛起笑,将窗幔放下才往外走。
飞雁见他出来后松了口气,还以为他还要待一会儿呢,没想到这么快。赶紧将手上的卷宗递给崔筵:“主君,魏茗清找到了。”
*
今日启程回长安,不少人知道后都要来送行,若不是官兵拿着刀剑开出一条路,他们现在都还在城中堵着。
桃施将手上最后一块胡饼塞进嘴里,心满意足的摸摸肚子,不禁感叹:“她这饼咋做的啊,也太好吃了。”她眼咕噜一转,视线定在崔筵面前的胡饼上。
崔筵斜眼瞧她这贪吃样,真是没话讲。
“胡饼虽好可不能多贪。”路上可没有茅厕给她用的。
“哎呀,就吃一个,最后一个。”桃施故技重施,做出一副忸怩的样子,又拼命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崔筵不语,冷眼扫向空荡荡的食篮,意味不言而明。
“那好吧。”桃施垂下肩膀,看起来十分泄气。
崔筵有些意外的挑眉,没想到她这次这么快就放弃了,可下一秒,他面前的胡饼就被夺走了。
“略略略,凭本事吃到。”桃施神采飞扬,将胡饼在他的黑脸面前晃悠一圈,刚想开口,胡饼就不见了。
“诶诶诶,是我先抢到的!凡事总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吧。”她作势就要去抢,可男人也不是吃素的。
“哦?你还知道先来后到呢。”
桃施一只脚缠着木板,另一只腿跪在软榻上,整个人摇摇欲坠的。趁男人愣神之际,她迅速夺过他手上的胡饼,嘴角上翘:“看吧,还是我技高一……啊!”
她猝不及防被朝下拉,两只手臂刚好抵在男人肩上,瞳孔瞬间放大,惊讶的盯着身下的男人。男人恰巧抬眸,深邃的眼眸对上自己的视线,一种莫名的情绪蔓延开来。
一下,两下,三下……桃施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还要撑多久?”底下的男人突然开口。
桃施倏地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连忙坐回去,胡饼像是烫手一般被她扔进食篮,又拢拢碎发来缓解尴尬。
男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捧起书卷来回翻阅。
桃施说:“那什么,我睡了。”
“嗯。”
嗯?
就嗯?
桃施迅速阖上眼,极速清空大脑,可越清越是思绪如潮,一张张密不透风的蛛丝网正敲锣打鼓地织起来。
他什么意思啊?
我什么意思啊?
她细数崔筵的种种不对劲,光是没由头的亲吻都有好几次,更别提像今日这般的“暗流涌动”了。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