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许敛,字回音。”裴佑斜眼瞥她一眼,突然凑到她面前,“五百两银子,只需要你将那几个莽夫绑起来,逼问几句你都不乐意?”
“真的只用绑起来?”桃施勉为其难道:“若是这样的话……那,我考虑一下吧。”
“好,一言为定!”裴佑将怀中的令牌放在桌上,“凭此令牌,你就能随意进出裴家。”说罢,告别离开。
遇上她之前,他也找过好几个打手想要去逼问莽夫,结果都被打得屁滚尿流,只愿这次能有所成效。
裴佑一走,桃施也没了下去凑热闹的兴趣,捏住令牌的两端上下旋转,轻叩桌面。她闭上眼,一切细微的声音都变得大了起来。
跑堂伙计的木屐在木板上敲出细密鼓点,混着后厨铜吊子咕噜噜的滚水声,波斯商人腰间错金匕首与银酒壶相撞的清越,还有……还有帘后,飞雁的脚步声?
桃施倏然睁开眼,耳畔传来熟悉的嗓音。
“夫人,主君叫您过去。”
桃施吓得往旁边一列,“你你你……你们怎么在这?”不是说去查案了吗,怎么会在酒楼里相遇。
飞雁用剑鞘将桃施扶起,边走边道:“县令请主君在天和楼用膳。”
桃施拍拍胸脯,这才缓过神,方才应该没看见裴佑吧?她正欲推门,就传来县令的悲恸之声。
“……我那个回音啊,少年成才。北安三年的科举,只有他一位寒门考取功名,可把家里的老母亲高兴坏了。连我的诗书都是他教导的。”
桃施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踮起脚尖,灰溜溜的坐在崔筵身旁。在他阴冷的眸光看过来之前,立马腆着笑脸,给他斟茶。
“只可惜性子执拗了些……被一贬再贬,最后来了扬州做县尉。他家那个母老虎啊……”杜子柳的嘴一撇,竖起一根手指,直摇头,“唉——你说他一个会凫水的人怎么就会突然溺水而亡,明明前一日我们还在约着第二日的吃酒!可怜那对哭红了眼的孤儿寡母啊……”
说到此时,已是情难自控,泪水止不住的朝下淌,嘴里重复念叨着:“明明昨日还约着一起吃酒……”
桃施不懂他为何会这般伤心,看了几眼觉得没意思,遂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崔筵:“那几具死尸可有什么进展?”
“死后才被割去的脸皮,你说凶手有何用意?”崔筵回问道,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她撑着下巴,百无聊赖,“这还用想?不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他们是谁呗。”
崔筵颔首,他觉得县尉去世一事同崖上十八具死尸定然脱不开干系。
两人碎语间,桌子突然被人拍响,“回音,回音死之前还找我借过不少钱呢!”杜子柳又拧过头,像是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干什么去,问了也不肯说。”
崔筵抬手,吩咐飞雁赶紧记上一笔。转头看向桃施,“今日怎么跑这来了?”
桃施看不出他心情,更不想摊上麻烦,眼咕噜一转便道:“想买个蜜饯回去配药吃,结果遇上孟小娘刻意刁难我,是裴佑替我解了围。是你教的做人要怀感恩之心……”
后头的话还没说完,那杜子柳又猛地一拍桌,“对对对,还有那孟小娘也是奇了个怪,说什么也不让我验尸,说这是在侮辱她夫君。什么狗屁玩意儿!”吼完,“啪”的一声倒在桌上。
桃施愣在原地,不说也不是,继续说也不是。在崔筵饱含威慑性的眼神看过来之前,当即就道:“我听别人说的啊,那孟小娘是县尉的妻子,还是个有名的母老虎。”
崔筵不再看她,抿两口清茶,朝对面的小厮道:“你家县令喝醉了,把他背回去吧。”
小厮立刻上前来同他道别,又弓起背,谨慎的将杜子柳背下酒楼。二人一走,飞雁也下楼,说去赶马车。
“我发誓,我真没想和裴佑碰面。”桃施竖起三根手指,“而且我也没想过败坏魏茗清的名誉,这个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见崔筵还是不说话,桃施只好换个话题,“方才县令说那孟小娘哭得痛哭流涕,可我今日却看见她穿的花花绿绿,喜笑颜开的买衣裳呢。”她嘟囔着嘴,“哪有人死了丈夫还这般开心。”
说起这个,崔筵可来了兴致,偏头一问:“跟着她的下人穿的什么花纹的衣裳,你可记得?”
“这我哪里记得,不过……”桃施俯身靠近,“你要是想知道,我也不是不可以屈尊带你翻墙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