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灵力可比你想象的强多了,这小打小闹的,算什么啊。”
“很危险!”
宸夙语气重了些。
“你这不废话嘛,上战场没危险难不成有福啊?刚才我要是晚来一步,你被那群人捅成刺猬都不好说。”
“总之你赶紧回去,这里是战场,不是你任性的地方。”
“我没任性,我是来帮你的!”
“我不需要谁帮我!我活着本来就没什么意义,这条命要不要都一样,所以我今天就算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你再说一遍!”
小烟花突然举起匕首抵着自己胸口,眼眶泛红,“我告诉你宸夙,你信不信今天你敢死我就敢给你陪葬!”
宸夙登时瞳孔地震,愣住不语。
回过神来,他这才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因为太冲动,嘴比脑子快,说了不该当着她的面说的话了。
战场混乱,刀枪无眼,周围冥兵苦苦鏖战,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一世。
两人就这么杵在战场中央,眼看刚才倒下的叛兵又要翻身卷土重来——
“对不起。把刀放下,我带你回去。”宸夙眸中带着愧色,低声道。
小烟花纹丝不动。
“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宸夙试图解释,“谢谢你刚才救我,但这里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地方,我真没法让你……”
“所以你一直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小烟花红着眼问他。
宸夙一时竟回不上话。
半晌,她放下刀后退两步,与他隔出段间距,竟有些疏离地望着他,湿盈盈的眼里像蒙了层雾。
“我从没跟你开过玩笑。”
话音落,她化成一簇红光消失了。
她到底还是如他所愿,离开了这战场。可宸夙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东西,怅然若失地望着空气。
这场仗最终在外面大荒妖军的帮助下险胜。叛军虽无一人生还,但几乎是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烈悲剧落幕,双方短时间内怕是都经不起再战。
夜晚,营地里篝火零星。
营帐外的空地上,烈火熊熊燃烧,焚化着今日牺牲士兵们未寒的尸骨。
“大人,都是跟咱出生入死的弟兄,您也给他们敬碗酒吧。”胖冥将额头系着白条,给宸夙递来一碗刚满上的烈酒,抹了抹眼角唉声叹气。
从小到大滴酒未沾,宸夙并不怎么能喝酒。但此刻,望着眼前燎燎火焰,白骨成灰,他还是毫不犹豫一口闷下半碗,剩下的祭洒给了火中尸骨。
寒夜的火光在他瞳孔里蹿跳。
天道不仁,万物刍狗。
安宁的神界之外,是天地动荡不休,是尘世浮沉难定,是得失不过昨日今朝,是生死不过须臾一瞬。
原来,命运何曾对谁公平过……
他又算什么?
悲剧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消散于苍茫夜空。悼念完牺牲的将士,宸夙正要同三位冥将回营帐继续商讨对策,戴在手腕的银镯却突然剧烈颤动起来。
一瞬间他心头倏紧,立刻顿步。
“小烟花呢,她怎么了?”
他神色惶然,转着圈四处观望,在人群里寻找着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
“烟花姑娘?”胖冥将挠挠头,琢磨着说,“下午揍叛军那会儿……我依稀见着她回去了啊,她不一直在她营帐里吗,出啥事了大人?”
闻言,宸夙二话不说,立刻往小烟花所在的营帐那边跑去。
然而掀开门帐,空无一人。
“大人,小烟花姑娘半个时辰前出去了,但没说去哪。”门口侍卫说。
宸夙攥紧了拳,焦急思忖着该怎么办。倏尔,随着右臂神脉里不自觉地汇聚起灵流,他隐隐约约间,似乎从银镯子里感知到了什么。
突然,他像是顿悟了,身影化成一道利箭般的金光直冲南边而去。
·
东域南市,什刹街,天禄酒家。
“砰!”
酒馆二楼东头一间阁子外,宸夙破门而入,屋里哄乱的声音戛然而止。
却见六个鬓毛炸开凸牙尖嘴的冥兵混子挤作一团,浑身肮脏,衣衫破落,袒胸露腹,腌臜恶心,像是在烘臭的狗窝里蹲了十天半个月刚爬出来。
小烟花瘫倒在六人中间,昏过去了,一片醒目的鲜血从额角流到脸侧,艳艳红衣也被撕扯得褴褛不堪,像朵血色鲜花支离破碎地枯萎在地上。
宸夙眼里骤然闪过一道凶邪。
须臾间,手上青筋暴起,牙关几乎咬碎,地狱魔刹般的黑气缠绕着他的身体,刀子般凌然锋利的眼神恨不得生剜了这六个人,扒皮碎肉——
就像厉鬼杀戮嗜血前无声的恐吓。
“不是,你谁啊?”
一个混子抄起弯刀指着宸夙,下巴朝天嚣张道,“哪儿窜来的死毛头小子,敢来扰你几位爷爷的兴……”
话还没完,铺天盖地的黑气飓风般轰然席卷阁间,将这里的所有吞没。
只一瞬,肆虐的黑气散尽,却见宸夙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了阁间中央,蹲下来将小烟花上身抱起。六个冥兵混子七窍流血,蛆一样蜷在地上浑身抽搐,像六只活生生被扒皮抽筋的血鬼。
“找死。”
宸夙动了动唇。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体里那股妖邪之力又一次失控了。
但他刚才确实是动了杀心的。
“宸,夙……”
小烟花痛苦地蹙着眉,迷迷糊糊呢喃了声。流了太多血又衣衫褴褛,她冷得哆嗦,本能地往宸夙怀里躲了躲。
“我来了,别怕。”
他下意识轻抚了抚她的头发稍作安慰,替她遮好衣服,擦去她额前的汗,把她粘到眼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将她拦腰横抱起来,转身往阁间门外走去。
“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