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确保世间,再无此等邪物。”
大师兄如此坚定,自己咬着牙也得支棱起来,何冬青对着自己的脸猛拍了两下,故作轻松地换了话题:“师兄,你和那暮尘歌有什么恩怨,他对你那么不客气。”
“往事,不必提起。”
何冬青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傻愣愣地继续问:“他怎么那么狂,他以前很厉害吗?”
“年少时,我处处不及他,无论法术、武功、药理,甚至玩乐,都不可与他比肩。”
何冬青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他只知道自己大师兄是全天下公认的天才,全知全能,举世无双。
“你可知结丹的最早记录是几岁。”
“不是大师兄你二十岁结丹吗?!”
“是暮尘歌,十七岁结丹,”清寒仙尊走在前面,没回头去看何冬青彷徨的表情,“若他不曾离开天枝,修习诡异法术,我如今的一切,都轮不到我来拥有。”
何冬青没再说话,他需要点时间来消化这个包括他在内的绝大部分修仙界人士都曾以为只是个老畜生的暮尘歌其实比清寒仙尊还要优秀这件事。
“冬青,不要被他的法器碰到。”
“他的法器......那道闪电?”
“嗯,法器名为罔情,是他的一缕生魂。”
“生魂?!他用自己的魂炼法器?”
大部分修仙者并不会自己炼法器,而是从专攻炼器的炼器师那里获取趁手法器,一些越走越高的修仙者不满足于炼器师的作品,便会选择学习炼器技术,在炼器师的作品上加以补充。
比如何冬青的扇子,他请三师兄用火晶重新焠了一遍。
修仙者的喜好不同,炼出来的法器自然不同,但无论是蓝玉斋的拂尘,何冬青的扇子,或是什么刀枪棍棒绣花针,法器也不过一个倾注了心血的兵器,在战斗中折损了,废了,都是并不罕见的事情。
暮尘歌究竟是用什么方式能抽出自己的一魂来,还把它练成了法器尚且不提,他敢用自己的魂魄做武器,就已经是极致的狂妄与疯癫。
“一旦被罔情碰到,你的魂魄就会为他所用,变成他的傀儡。”
何冬青想了想刚才地上那个洞,不知道变成傀儡和变成灰哪一个先来。
面前的道路分成两条,清寒仙尊略做停顿,示意何冬青与他就此分开。
暮尘歌骂骂咧咧地回到一条颜色阴暗的小河边,蓝玉斋正靠在藤蔓包裹的巨石上休息。
蓝玉斋睁开眼睛看他,他就道:“遇到了几个多管闲事儿的故人,你行动时小心点儿,别让人看见。”
蓝玉斋无趣地收回目光:“此处将来人全部分散,若是碰到,也不会寡不敌众,杀了便是,杀得残忍些,就是魔族做的了。”
暮尘歌心里熨帖,凑过去坐下。
蓝玉斋心不在焉地捻起暮尘歌的那缕银线编成的细辫,在指尖缠绕。
两人像依偎在对方怀里的猫互相舔毛似的黏黏糊糊地蹭了一会儿,蓝玉斋忽地抬起头来:“有魔族。”
暮尘歌在他肩窝呵出热气:“是茯荼,怎么连他的味道都记不住。”
果不其然,一个高大魁梧的魔族从远处走来,每一次踏在地面的声音都异常沉闷,并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
蓝玉斋转身去看,茯荼从阴影中脱出,站在微弱的光线里,他穿着重甲,玄铁鎏金,紧紧勒住胸骨和腰腹,保护长而有力的四肢,手套用层层叠叠的银片和玄铁确保手指灵活运作,这大抵是魔族工匠能做出的最精巧的物品。
“暮兄,埋骨地就在十里之外。”
蓝玉斋把身子转了回来。
暮尘歌拍拍蓝玉斋的背,笑道:“埋骨地是为了你找的,别这么没礼貌。”
接着又对魔族朋友邀请道:“过来。雪子衣查到新消息了,我得亲自去人间一趟,他就交给你了。”
一步步走过来的魔族勾起了蓝玉斋的厌恶,为了去往埋骨地,他可以忍受暂时与茯荼同行,却实在不想仅与他同行。
“也不一定要是今天,”蓝玉斋看向暮尘歌,“等你从人间回来也可以。”
暮尘歌好笑地看着他:“你还挺悠闲,清寒已经带人来了,再过几天,说不准连这地方都给砸干净了。”
茯荼在一步之外站定,他对这句要砸他家的话没有任何表示。
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彰显着他置身事外的立场,好像就如他所言的,他不在乎同族做了什么,“圣地”于他而言也毫无意义。
这种冷漠在同族看来无异于背叛,在外族看来又是纵容。
暮尘歌就是他的修仙者版本,这两个家伙从来都在可憎的地方有相似性,所以一直能玩到一起去。
没等人催促,蓝玉斋就沉默地跟着茯荼向埋骨地走去。
蓝玉斋记得他们上次的不欢而散,他总是记得每一次不欢而散。
但冲突对茯荼来说寻常到什么也不是,所以他可以毫无负担地跨越每一次不欢而散。
他被铠甲包裹着的手忽然抓住蓝玉斋的手腕,将他拉进一栋离得最近的石头建筑里。
那栋楼宇在建成时好像根本没有考虑过观赏性,所以从外到内都非常丑陋,蛐蛐笼子似的小房间似乎是为了关押什么而诞生,它们诡异地互相穿插,彼此交叠,让人即便不知道它应有的样子,也能感受到“错误”。
茯荼把蓝玉斋推在墙上,用坚硬的甲胄顶着他,撕咬似的拥吻他。
蓝玉斋就知道有这么一出,他把头偏开,于是看到了墙壁上刻画着一些文字。
他抚摸了几下茯荼的角,配合他的吻:“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茯荼:“不知道。”
蓝玉斋一巴掌扇在茯荼脸上,茯荼没站稳,被抽得栽过去。
蓝玉斋理了理衣服:“什么时候了还发你妈的情,赶紧带我去埋骨地。”
茯荼捂着脸站稳脚跟,带着股狠劲儿把蓝玉斋扑到墙上去。
“我们。”
他抓着蓝玉斋的头发,把他按到粗糙的墙面,黑甲与绸布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拥有力量。”
他的食欲又模糊着躁动起来。
“大地的,恩赐。”
“恩赐。”
“圆。”
“力量。”
紧接着是意义不明地轻嘶。
“什么意思?”
茯荼抬眼看着他,而不回答,在蓝玉斋抬手之时又稳又准地把他手腕按了下去:“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