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吃了。”
成施伸手就要把那鲜花饼拿走。还有那粥,红豆都没熬烂,而且他突然想起来枣核似乎也没挖......这榆木脑袋!初久府上那厨房大娘是怎么告诉他的来着?红豆要提前泡,他泡了一炷香,是不是太短了?早知道就应该一掌下去全碾成末末!
崔怀慈却轻轻拂开成施的手,垂眼扫过男人指甲缝里残留的面粉渍,还有手背上不起眼的水泡,就着那壶清茶,一口一口把鲜花饼和粥吃完了。
“不错。”
“什么?”成施怀疑自己的耳朵。
崔怀慈拿出帕子将手指上的油渍和掉落的饼渣清理干净,在成施眼里就跟个餍足舔爪子的狸奴似的。
“明日还有吗?”
“......有,当然有!”成施不值钱地咧开嘴:“你想吃什么?天上飞的,山里跑的,海里游的,烤乳鸽还是鲍鱼羹,阳春面还是甜皮鸭?”
再说下去就要成满汉全席了,崔怀慈赶紧打断他:“简单的白粥和腌菜就好。”说完又担心这人内耗多想,认为自己是嫌弃他的厨艺,是以又补充道:“最近脾胃不佳,想吃清淡的。”
“睡觉被子要盖好,你就老喜欢踢被子,我让小玉明天去抓副中药。”成施念念叨叨,把人揽到怀里,搓热了手掌给他捂肚子:“今日累吗?我以为你同皇上商量北疆局势商量了一整日,应当是有结果了,明日还去?”
马车不大,挣脱必然会弄出些响动。崔怀慈脸皮薄,被小玉和车夫误会他同成施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不好了,是以也懒得挣扎。
“勤勉政事是好事,臣子更应尽全力辅佐。况且也不是全是战事,也有聊些别的——”
像是刻意跟他作对似的,楚岚挤眉弄眼地调侃他俩什么时候成婚的画面猛然在他脑中蹿出,崔怀慈恨不得咬掉自己那不拐弯的舌头,连成施那作乱的爪子伸到他中衣里了都无暇顾及。
“嗯,聊了什么?”
“没什么,无非是些没根据的猜测。”崔怀慈脸热心虚,清清嗓子:“我只是想,为什么楚枫已经倒台了,贪污的人也悉数落狱,国库却还是在亏空。”
谈及此,他正色不少,干脆一股脑儿把疑惑都说了:“还有北疆和南疆,我总隐隐感觉各部落联合起来在密谋些什么。兵部那边有个叫王麟的刺头,私底下同几个部落的二把手走得都很近。”
“王麟?”成施觉得这名字耳熟,想了一会:“是不是原先跟初久不对付的那个司隶校尉?”
*
桐家镇朝南那条美食街上唯一一家客栈二楼走廊上,窦衎拎着个微微渗油的油纸袋子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罚站”。
前夜,郊外凉亭,倪初久恶狠狠“宣示主权”之后,舒且突然说有急事着急走,邀请他俩三日后到她家吃饭,说到时候再详谈那采花贼的事。
还在气头上的倪初久本想一口回绝,谁知窦衎就跟这辈子从没吃过饭似的先一步答应了。不仅如此,舒且人都走远了,他还恋恋不舍地盯着那方向。
明明是酷暑,晚风吹到身上,却比跳湖还透心凉。倪初久头一回尝到此等酸涩滋味,感觉自己养了几十年(其实就三年)的狼崽就这么被拐跑了,巨大的失落和纠结的妒意交织,让他头疼脑热。
二人沉默着回了客栈,倪初久一言不发地回屋休息,一日过去,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敲敲门,窦衎试探道:“我带了卤味。”
良久,里头才传来冷冷一声:“不吃,走开。”
窦衎知道这回倪初久是真生气了。昨日遇到娘亲的狂喜让他几乎失智,直到冲了个冷水澡,躺回床上人才稍微清醒些,后知后觉他好像忽略了倪初久。
完犊子了。
“‘面面俱到’的王老板今早刚卤的香辣鸭翅和猪蹄,特意嘱咐我给你带的。人家一片心意,总不好浪费。”将袋子口扯大,让香味更好飘出来,窦衎提高声音,推门而入:“我进来了?”
倪初久没锁门。他坐在窗前,手里拿着本书,似乎读的正起劲,半分眼神都没分给窦衎。
但他鼻翼微缩,窦衎知道他铁定是闻到辣卤的味儿了。
“舒姨,她长得真的很像我娘亲。”窦衎决定先开门见山地解释误会:“见你同她通信,我吃醋,昨日刻意支开你就是为了去告诉她,让她离你远点。但是她摘下面具那刻,我几乎就要以为我娘亲死而复生,来看我了。”
窦衎语气中无法掩饰的激动和颤抖不似作假,倪初久神色略微松动。
彼时他一见窦衎和舒且的亲密动作,就气昏了头,哪里还能顾得上看他俩长得像不像。如今回想,他二人眉眼还真有七八分相似。
但倪初久不好意思承认,况且他满心的委屈和闷气也没完全消除——即便如此又如何,他可是一句话没跟自己说。
这头,窦衎见没什么倪初久没什么反应,决定下一剂猛药——他最拿手的,耍无赖。
窦衎搬出凳子坐下,仿若公堂上的判官,手里的辣卤一放,像是惊堂木落下:“你亲我了,你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