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没立刻回答,窦衎也不敢抬头看,只是跪着,紧绷的下颌线透露了他的紧张和决心。
良久,才听对方一笑:“好!难得你有如此雄心壮志,朕甚感欣慰。刚好边疆最近不太安定,朕正打算派人去看看,那就封你为行军司马,就跟着一起去历练历练。”
就这么,窦衎离复仇大计更近了一步。
“挺好的。”倪初久知道自家狼崽的野心,自他从书院逃课时他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只是没想到他胆子大到直接跟皇上请职,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得到去边疆的机会。是以他再是开明,不免还是有些担心:“这次是你第一次出远门,路上要留意安全……”
听着倪初久絮絮叨叨,“第一次出远门”但上辈子已经在边疆摸爬滚打并且死过一次的窦衎本人很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受伤了要及时就医,别忍着……”
窦衎摇头表示无碍:“男儿不能喊疼。”
“放屁!”却听倪初久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炸毛,窦衎还是头一次听倪初久爆粗口:“谁说的,女人男人都是人,痛了都要说,知道吗?”
窦衎赶紧安抚:“好好好。将军你也是,药要记得吃,我嘱咐了王伯每日提醒你,但你也别总要人家催你。”
他上次去赌坊,最后还是在床下的暗格里找到了解药。虽然黑衣人背后的权贵势力还没完全解决,但毕竟树大根深,急于一时反而容易出错。横竖倪初久身子开始慢慢恢复,窦衎和倪初久等人商量后,觉得还是等对方露出致命马脚时候再将其一举击溃。
*
窦衎离开之前特意回了趟皇城军跟众人道别。不过说是道别,其实也只是简单打个招呼,毕竟都在皇城平日里也能遇见。
季莫让他好好干,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他;陈鹿则是有些伤感,他跟着窦衎学了很多,这回要轮到自己管事还是有些发怵。
“想想罗素姑娘。”窦衎点到即止。他离开后的几日,陈鹿正式接手皇城军。这日,他照例带人巡街。留意到有一行人裹着头巾,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一步三回头,行动颇有些鬼鬼祟祟。
明明是盛夏,谁还穿这么多?
那人原本急匆匆往对街走去,拐弯时却看到墙角坐了个断了左腿和右臂的乞丐。
那人低头一瞥,刚好对上抬头的乞丐。只见一张奇丑无比的脸上杂乱无章地排布了一只眼,几颗牙,破烂的鼻子和被老鼠咬了的耳朵。歪斜的嘴巴挂着涎水,随着涎水一滴一滴砸在土地上,一阵发酵的恶臭自他碎成了布条的灰黑外衫里传出。
大多数人见了此景都是心道几声晦气,然后捂着鼻子快步离开。若是不慎跟此叫花子对上了视线,更应拔腿就跑,生怕这疯子下一刻跳起来咬人。
但这位鬼鬼祟祟的人却是放慢了脚步。他明明都已经走了过去,却又转了回来,在身上摸了一阵之后,居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了乞丐面前的那个破碗里。
陈鹿正欲上前盘问,见到那数额巨大的钱也是一愣。他回过神来,赶紧跟上那人,却见后者拐过街角后停下来取下了头上的布,估计也是热得不行,而那头巾下居然是个妆容精致的漂亮姑娘的脸。
怜悯乞丐的人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坏人,想着对方或许是哪家偷偷跑出来玩的姑娘小姐,不愿被人看见。陈鹿便没有贸然上前打扰,他又觉得那乞丐实在可怜,带他回皇城军吃顿饱饭、换身衣服也好。可等他带人折回时,墙角却是空荡荡。
“奇了怪了。”陈鹿挠挠头,这人断腿断手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能不见了呢?
再说那乞丐,得了钱也是一愣,又看到皇城军的人追了上去,他坐看右看,确认无人留意,是以也起身,捡起地上那个破碗,扶着墙,一瘸一拐地朝街的另一端走去。左拐右拐穿过几条街后,他从原本的一条腿蹦跶变成了两条腿走路,接着穿过一扇小门,竟径直进了将军府。
将军府里,倪初久拿着卷书在椅子上打盹儿。他刚服了药,现在药劲上来了,只觉眼皮子重得很,就要合上。
却听院子里有声响传来,他立刻警觉睁眼,就见方才空荡的院子里此刻多了一人。
“荡秋千吗?”看清来人后,倪初久没头没脑地问道,身子却没从椅子上挪动半分,看来毫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