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吉冈主动联系了切原。海雾没有过问切原其中细节。
海雾看得出来,吉冈并没有要玩弄切原情感的意思,但切原需要学会为自己的鲁莽负责。海雾相信他们之间自有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
失恋阴云已经过去,新的晴朗已经归来人间。走出失恋阴云的切原灿烂单纯得和神奈川的蓝天一般,迫切地询问海雾刚刚那句评价的由来:“为什么说我是幸运儿?”
海雾盯着切原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醋意渐渐升起,“这家伙也太好命了”“为什么连我也要帮他”,这两种声音逐渐在心中升腾,渐渐的,感叹化作嫉妒,烦躁化为不满,于是切原眼见海雾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己许久之后留给自己一个毫不客气的代表拒绝的背影。
“怪胎!”
看完相册后就再也睡不着的仁王支着脑袋,靠在角落里看着刚刚发生的幼稚对话,切原的网球实力确实很强,放眼未来,仁王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输给他。只是无论场上显得多么暴戾凶狠,现实里的切原依旧白目得和单细胞生物没什么区别。恰巧寺山海雾的心思弯得比切原的头发还要随意,白目切原肯定猜不准她的心思。
想到这仁王打了个哈欠,眼底泛起一层泪花。说起来他也很好奇,那天海雾为什么会同意帮切原呢?她看着可不像什么热心肠的人。
文太推着三层蛋糕出来的时候,海雾就拿着彩带喷筒跟在后面。蛋糕是文太自己做的,忙了好几个小时,抹奶油、做蛋糕胚都是小事,重点在于他还用翻糖拟作辞典模样给蛋糕增添不知多少装饰。
以前莲二经常和文太开玩笑说,以后自己结婚了的话就一定拜托文太定制一个等身高的蛋糕,那时候文太还说莲二太过乐观,想象他钻研学术的样子,文太保守估计这个蛋糕起码还得等十几年。
而此时此刻文太推着蛋糕车,笑得一脸算计,“我想了想,从现在开始每年加一层,不知道等莲二成为教授的那天这个蛋糕能有多高。”
海雾不甘示弱,阴险地补充道,“巴别塔就算了,会遭报应的。”
仁王支着头看着文太和海雾一唱一和,睡意渐渐消散,嗅觉灵敏的他已经闻到了埋在奶油之下的浓郁的草莓香气。这个季节还能吃到草莓确实是一件会让人期待的事。
海雾驾轻就熟地将蜡烛点上,文太将蛋糕推到莲二跟前,“请——”两人异口同声道。
莲二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轻轻笑了起来。“许愿!”后知后觉是要许愿的切原兴奋地大叫着,幸好午后店里没什么客人,真田睁只眼闭只眼绕过他一回。
小小的刨冰店铺里充满着大大小小的欢喜,柳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DV开始录像,海雾接过胶片相机,坏心思地要拍下每个人的窘态;切原的手指上已经粘上奶油,正物色着受害者;桑原浑然不知,心中正感叹这美好的友谊;真田倒是什么都知道,可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端倪,他的面庞看上去较之以往甚至显得柔和许多。
仁王撑着脑袋,靠在角落的他拥有最广阔的视野,轻而易举地把每个人的心思都看在了眼底——就好比他已经看出来切原是打算祸害所有人之中最慈善的桑原,莲二对此的纵容和宠溺,柳生的焦点全在主角莲二身上,文太表情透露出这蛋糕内容的不简单,真田多少猜到了,所以看着蛋糕的一瞬间面色略显古怪,幸村意外的沉默,而海雾奸计得逞记录下每个人的至暗时刻,相机一张张吐出相纸,把她那点不可告人的小私心全都昭告天下——比如说,在镜头面对幸村时,那个迟迟按不下去的快门。
海雾少有的小心翼翼和幸村忽然的矜持——仁王看着,忽然觉得一切也许没有那么无聊了。
周围一片吵闹欢声笑语,海雾却觉得有些声音离自己很远,有些声音却又离自己很近,远的像是大家的嬉闹,近的像是幸村的轻笑,最后所有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海雾听见自己的心跳。
快门在她没有准备的时候被她不自觉地按下,一张尚且模糊的照片嗡嗡地出现在了这世界上。海雾拿着照片,欲盖弥彰地甩了甩后揣进兜里,几秒后又像是触电了一般拿出来放进了一沓照片中间。
她抬头捂着脖子,苦恼地看着天花板。而仁王注意到幸村垂眸时意味不明的眼神。
这俩人之间始终弥漫着这样的氛围,不和的、难以融洽的、甚至连对立的张弛感都很难被目睹的一种晦暗焦躁的氛围。此刻目睹这细枝末节的仁王惊讶地发觉这俩人间竟还存在这样一种情状,好像当头一棒,所有的逻辑在此刻断裂重组,试图拼接出一个幸村精市和寺山海雾的故事梗概。
一旦留意到一点细节,更多的细节就会展现在眼前。例如海雾从来不会坐在幸村的对面,例如幸村很少和海雾主动说话,例如这两人偶尔眼神意外对视时一方的戒备和一方的晦暗,再例如谈及到对方的话题时另一方的沉默与含糊其辞。
仁王不禁好奇,过去有段日子里,海雾和幸村一起上下学的日子里,他们也是这样相处的吗?
和仁王的想象不同,私下里,在幸村精市和寺山海雾独处的时候,他们反而会表现得比在人群中时更加和谐自然。只是恐怕他们自己都无法意识到这一点,甚至可能还会觉得对方身上的每一处原子都摆在了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