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萤浑身发抖,身上的氅衣披得她热得很。
不容她侧首作出反应,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又经她的耳道,为她身上燃起的炉灶填了一把火。
“如今,加倍偿还公主可好?”
李汝萤饶是再傻,也听出了此刻他这句话中想要偿还的,究竟是什么。
雪花如盐粒般落撒在她翘起的睫羽上,她佯作不知,脑袋离得他稍远了些。
然而这一举动落在申鹤余眼中,却成了她羞赧的表现,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向怀中又带了一带。
李汝萤更加觉着自己正被焚在火上。
她避过他的目光,下意识道了声:“有水囊么?”
“来时喝光了,”他笑盈盈地向她贴近,“不若……”
他故意停顿下来,等着她抬头去听。
“我再渡与公主?”
李汝萤急忙双手捂唇,将头深埋下去。
她便重新捡起他前一句话,问:“我没有收到你说的这封信。”
“现下见到公主,这些都不重要了。”申鹤余将她紧了紧,声音一顿。
李汝萤心中却隐隐有一种声音在对她呼喊,这些对她十分重要。
他低下头,看向她的眼睛,“重要的是,日后我可以慢慢将信上所写,一一当面说与公主听。”
“我才不要听。”李汝萤急忙回道。
申鹤余蹙了蹙眉:“看来公主依旧在生我的气,那我只好——”
李汝萤呼吸一滞。
然,当申鹤余即将吻向她时,忽有一只长箭穿透风雪自门楼之上向二人射来。
金至简的声音被朔风吹出凛凛寒意。
“贼人!放开朕的皇后!”
李汝萤身下的马儿嘶鸣一声,但见它前蹄陡然惊抬而起,这箭竟是射偏落在了离马蹄只有一寸之地。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马背上的二人因马儿的惊厥滚落下马。
申鹤余紧紧将李汝萤护在怀中,令她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抱之中。
申鹤余扶她站起,将她护在披风之下,抬头看向门楼。
只见一名身形清瘦的宦官,正拼力阻止着金至简想要再度弯弓搭箭的动作。
“许慎!你是个什么东西!怎敢阻拦我?还不滚开!”
门楼上,金至简对那宦官怒斥,拔剑将要劈砍向他。
“快救许慎!”李汝萤急喊。
一声口哨响起,落在高处枝头的三竿猛地向金至简啄去。
李汝萤对许慎大喊:“快跑!”
下一瞬,薛勉带着人齐齐出现在门楼上,兵士一应而上,将金至简及其部下悉数绑缚起来。
李汝萤长舒一口气,这才看向已将马勒住,牵马向她走来的申鹤余。
申鹤余从马上解下水囊递给她。
水囊在她手中沉甸甸的。
“你不是说都喝光了么?”
申鹤余神色坦然:“哦,许是记错了。”
李汝萤喝了一口,将水囊交还给他。余光中,申鹤余的目光一直凝落在她氅衣覆盖下的皇后袆衣上。
李汝萤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他。
“若你介意,先前你我的约定不必在意。如今以你的功勋,你自可另寻五姓贵女,我定当请阿耶为你们赐婚。”
她话中所说的约定,指的是那夜她请他做驸马都尉入仕一事。
他先是说了声“好”,随后顺着她交递水囊所伸来的手将她牵带在怀。
“那便不考虑什么利益交换,如今我单凭此心,请公主,出降于我。”他一字一句,眸色诚挚。
李汝萤蓦然抬首:“你不介意我曾嫁过人?”
申鹤余原本想要落在她发髻的吻就这般落在她额上。
“那不算出嫁。就算是真的嫁过了,此生能娶到公主,也实是我捡到了天大的恩赐。”
她小声:“可你方才的眼神中明明……”
他的吻移落在她唇上,贴着她的唇轻轻说:“我只是一时恨我没能早些赶到,叫你平白忍受多日他强加给你的屈辱。”
这些日,他成功诛杀娄侃,得调益州军之后,日夜兼程向她奔赶而来。
路上曾竟听闻,她即将成为伪帝的皇后。
他知道她一定是迫于无奈,他定要在她被迫嫁给伪帝之前将她救下,不愿叫她承受那份屈辱。
可如今看来,他还是晚到了一步。他觉得自己实在辜负了曾经所暗自承诺过的好好保护她的话。
李汝萤忍不住转了转手腕。
对她而言,其实屈辱算不上,就是那镣铐铐得她的确有些不舒服,如今虽已解除枷锁,她隐约中却仍旧能感受到手脚上所束缚着她的锁链。
他感受到她的手在动,疑心是抱得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