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斐一面与春永佯装劝架,一面游到靠近门口的位置,侧耳细听。
这乐曲初听甚是平常,但当越来越多的音符通过耳朵灌进脑海中后,最初的轻柔风格已悄无声息转变,云斐几人同时感受到了心口处宛如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
咚。
心跳声如闷雷,如战鼓。
仿佛在鼓动他们藏在潜意识深处的好战因子。
不止如此,那奏乐之人看云斐他们并未意识到危险,竟又得寸进尺地加入了一段极其诡异扭曲的旋律。
云斐听之,只觉气血上涌,若非薛雾及时上前封住他与春永的神识,他们便会被这乐曲拖进深渊,走火入魔了。
*
广乐门。
孙兆参坐在案几前,神色晦暗。
他面前摆放着一封来自西垂的密信,信封已被拆开。
粗略一算,距魔尊上次来广乐门已经一月有余。经洗灵池日复一日的濯洗,他受损的灵体已恢复九成,现只需每隔一些时日再巩固一番即可。
然而此次魔尊来信的目的,却着实令孙兆参有些讶异。
玉烟,暮沉,金如戈,相尹,木心,春永。
这六人的姓名赫然出现在魔尊的书信中。
魔尊要找人,要杀人,这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其中这个叫玉烟的,分明是孙平斗所报,日前伤了孙缈的那个散修。
孙兆参指尖用力,指甲在书信上的六个名字下方划出一道浅痕。
真的是巧合么?
他孙兆参在明,魔尊在暗,而玄玑剑宗,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后颈的软筋由于过度思虑酸痛难耐,孙兆参闭上眼,不知不觉间竟出了满身的冷汗。
天色已暗,派出去的人也该有回音了。
“孙长老。”
以赤铜面具覆面的影卫,带着广乐门中孙兆参的几名心腹弟子总算回来。
与他们一同的,还有六具血肉模糊,失去意识的身躯。
孙兆参猛地站起身,搁在案几之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将那封密信抓出褶皱。
“怎么样,事情办成了?”他颤着声音问。
影卫名义上是魔尊派来辅助孙兆参的帮手,实际上,孙兆参心中很清楚,这尊不苟言笑的杀人机器不过是魔尊放在这里监视自己的。
一旦他生出了不臣之心,影卫便会杀了他取而代之,确保这昆仑城处在魔尊的掌握之中。
影卫当然不会对孙兆参有什么好颜色,或者说,他的喜怒哀乐都被那副赤铜面具掩盖起来,又或者说,他根本就对外界没有太多感知。他只向旁边一闪身,几名广乐门的弟子便抬着人走上前来。
领头的向孙兆参行了个礼,道:“孙长老,六名在昆仑城中作乱的邪修已带到。”
孙兆参扫过这几人尚算完好的面庞,的确是云斐几人无误。
“还未断气?”他问。
“依长老吩咐,都留着一口气呢。”
孙兆参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他稳了稳身形,走上前。
他走到其中一具面容冷峻,身形颀长的人身旁,道:“除了这个人以外,其余的,都投入洗灵池中。”
“是。”
孙兆参背对着洗灵池,身后噗通、噗通,先后五声。
包括那袭击了孙缈的云斐在内,五个陪葬品都进了洗灵池,只听见几声筋骨腐化的滋啦声,洗灵池重归宁静。
孙兆参单手掐诀,以缚灵术将薛雾的身躯连带躯壳内奄奄一息的神识束得仔细,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又以神识扫荡了一番,的确没有查探到薛雾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这便是尊上点名要的人了,你将他带走吧。”孙兆参转向影卫,面上看不出什么波动。
影卫更是里外如一的冰冷,略一点头,单手将薛雾提起来,转身进了孙兆参的卧房。
那里布着一道直通西垂魔界的传送阵。
而孙兆参的那几名心腹,统一的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封闭了五感,对孙兆参口中那位“尊上”和眼前这尊影卫的真实身份毫无探究之意。
孙兆参自多年前的兽潮中自损百年灵力,才将他们救出,他们便将半条命都交给这位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长老了。
然而他们几个不问,自有人要发问。
“他进你的卧房做什么?尊上是谁?魔尊吗?”一道独属于少年人的清亮声音凭空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