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思忖片刻道:“你暗中查,只怕背后盘根错节,京兆尹那边就算有结果也只浮于表面。怕是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要搅动些风浪了。”
“是。”秦离忧知道明德帝的意思,他隐约觉得这两件事背后有些关联,只是手里没有证据,不敢妄言。
“李娴那边有没有消息?”明德帝问道。
“暂时还没有。”秦离忧答道,“贺云洲只说去河州,后来就断了消息。”
明德帝点点头,忽然问道:“贺云洲这个人,你怎么看?”
秦离忧心中一震,不知陛下用意如何,也不好随意评说。
“师父曾说他心思太重,长此以往损耗心力不说,也容易与亲近之人起嫌隙。”秦离忧道。
明德帝微微一笑:“你是在替他周全?”
“臣只是实话实说。”秦离忧躬身道。
明德帝点点头:“朕是觉得看不透他。宁王没有拉拢他,朕怕是也不行。”
秦离忧不知该如何回话,秦离忧的心思莫说陛下,他们相识多年也拿不准。
“当年一起谈天说地的旧友,如今都没了,回想起来总有些失落。你们这一辈外人看来威风,却不及师父们闲散自在。”明德帝拍拍他的肩,“说他心思深重,你何尝不是思虑过甚?少年华发,太过自苦。重情重义是好事,若一味担当,总有一日会承受不住压垮自己的。”
“多谢陛下教诲。”秦离忧沉声道。
“走吧,”明德帝负着手,“等有了消息,再做打算不迟。”
秦离忧应了声是,招手让远远跟在后面的人过来,扶明德帝上了肩舆,回隆华殿去。
在言讳这里住了三日,有消息传到。
程念已经被救出,陆知涯正带着她也往这里来;京中恒王和七公主遇刺,恒王受伤;河州那边乔逸暂时没有消息。
李娴被这些消息弄得又喜又悲,愁眉苦脸坐在台阶上。怎么忽然就一团乱麻似的了?仿佛那晚赶路一样,只能不停走,前方会遇到什么,还有多少路程,全然不知。
不过眼下大概是会等着陆知涯和程念汇合之后再做打算。程念被宁王抓去,怕是受了苦。当初她在京城挨打之后全靠程念照顾,如今她也要好好照顾她。其他的事着急也没办法,只能平心静气等着更多消息传过来。
次日傍晚,陆知涯就带着程念到了。
程念看起来还好,大概是路途奔波,神情有些恍惚。陆知涯的情况看着比她还差,憔悴又落拓。
李娴扶程念去梳洗换衣包扎伤口,陆知涯对言讳道:“后面怕是有尾巴,我尽力了,没甩掉。”
“不妨事。”言讳看了一旁垂手侍立的人一眼,那人便行礼退下。
陆知涯知道他们有了防备,也能处理,倒是放了心。坐在那里愣了半晌,才抹了把脸:“他们给程念下毒,那毒药名叫云梦,言讳你可知道?”
“我倒是听说过。”言讳托着下巴想了想,“一会儿我去诊脉,看看这药的毒性如何,就能知道了。”
说罢,他起身往自己屋里去做准备,院子里只剩下贺云洲和陆知涯二人。
自从离开洛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坐喝茶了。只是今时今日,全然没了洛州时候的从容悠闲。
“你这算是跟宁王撕破脸了?”贺云洲问。
陆知涯苦笑一声:“关键时刻终于说漏了嘴,后悔自己养虎为患。他若不把事情做到这一步,我倒愿意听他说说当年之事。如今他既然知道程念于我的意义,却还要赶尽杀绝,对我也没有半分手软,那多说也是无益。”
“趁早看清也是好事。”贺云洲安慰道。
“你那边呢,李娴的身世怎么说?”陆知涯问,“去河州一趟可有收获?”
“她确实是李继的女儿。李继调防没来得及与夫人拜堂成亲,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贺云洲说,“本来找到她母亲的侍女,没想到杀手赶到,把一座庙里人屠了个干净。”
“是他行事做派。”陆知涯咬牙冷笑,“佛门清净地都能造这样的杀孽,真是一点不怕遭报应。”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洛州是回不去了。”贺云洲问。
“先等程念没事了再说吧。”陆知涯有些忧伤地看着天边渐渐褪色的晚霞,“现在有种泰山崩于前的震惊和无力。幸好你们还在,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也差点没了命。”贺云洲戏谑道,见陆知涯一脸惊恐地扭头看他,忙解释,“跟那次在客栈的状况差不多,还好李娴带着我日夜奔波,总算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到了这里。”
陆知涯松了口气,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之前我还不放心,怕李娴不顶事,在京城出什么岔子连累到我们。没想到这一番历练之后,倒是更加有魄力了。还是你眼光独到,看人准。”
贺云洲也笑了笑,起身道:“我们去看看程念吧。宁王给她下的毒,怕是不大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