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讲到今日这打算将三位皇子一起连锅端了的算计。
姚谅的声音在刀光剑影中格外清晰,像一把钝刀正在剖开陈年的脓血。
“我要是你们,我现在就开始想遗书。”盛闻抱胸道。
盛闱踢开一具倒过来的死士尸体,这些灰衣的死士袖口都留了条靛蓝色的滚边,倒是很好区分,“这里动静那么大,京兆尹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写遗书应该不急于一时。”
盛阑皱眉,“既然谋划如此周密,想必不会没考虑到京兆尹的人。”
“说不定他们还准备了后手,就等着京兆尹的人自投罗网。”
死士人数虽然不多,但各个都带着刀剑,盛闻只能猜京兆尹和京都城防都已经被对方渗透,才能容许这一切发生。
众死士已然发现了三位皇子的所在,佛像内空间狭小,腾转不利,姚谅以手镯中的毒针击毙其中一人道,“若不想死在这儿,就想法子突围。”
佛塔底层的浮雕在箭雨中簌簌落灰,盛闻挥刀磕开一支飞来的弩箭,房梁上倒挂的死士已抽出雪亮的刀刃,向四人袭来。
盛闻侧目,这位大皇兄带来的侍卫正奋力拼杀,却故意在左后方留了道半人宽的缺口。
“太子殿下当心。”一侍卫提刀冲来,他大喝一声,挡开死士的刀锋。
住嘴啊。盛闻不知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一嗓子直接暴露了他们四人的方位。
不能再在佛像之中藏身了。盛闻当机立断,一脚踹断了佛像较为脆弱的莲花座部位。
榫卯断裂,石粉漫天。
盛闻就地一滚,他举起卫屏送给他的短匕,向佛像莲花座上的蟠龙柱狠命砸了两下,刀刃楔入石缝,半截佛像缓缓倒塌。
盛闻随意抓了离自己最近的盛阑,“要是用自己的兄弟当肉盾会不会有点缺德?”
“是非常缺德。”盛阑道,他脸上的冷静有开裂的趋势,但仍然强行保持着镇定。
“我开玩笑呢。”盛闻道,“——咱爹给你人了吗?”
盛阑:“…什么?”
“没什么。”盛闻道,皇帝给了他四个影卫,原本想着会给老大和老四也来几个的。
此情此景,如何逼盛阑交代他来此的目的呢。盛闻将思绪转至眼前,至少如今,他们三个是谁也不能死的。
若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惨死在眼前,这最大不过十五岁的皇子,吓也要被吓个半死。
更不必提紧随其后的,皇帝的疑心和猜忌了。
毕竟无论谁死在这,最大的受益者都是活下来的人。
前排死士被碎石砸中,后排的刀光却仍未止息。
月光正从佛塔破瓦漏下,在青砖上投出支离破碎的银斑。盛闻与姚谅背靠着背,各自面向敌人。
“事先说好,我的战斗力只有五。”盛闻舔了舔后槽牙,那些死士似乎知道自己打不过大雍皇室精心训练出的影卫,只是一味地缠斗,将战线越拉越远。
盛闻猜影卫和卫屏不会真把他扔在一边不管。
但人力有时穷。猜归猜,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将全副心神放在盛闻身上的。
原想着和宁直学些防身术的。盛闻咬牙,可惜他和宁直都一门心思地用在了找事上,没时间安下神来学武。
“满分是多少?”姚谅自头上抽下一根簪子,旋转两下,她将一根细针捏在了手里。
“好像有一亿五千万左右。”
兵器相交的金铁之音震得殿内浮尘簌簌而落,姚谅无言,“…小心些。”
弩箭破空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佛塔二层传来。盛闻本能地举刀格挡,刚刚敲佛像时手中的短匕已卷了刃,箭头瞬间擦过了手背。
随着握刀的动作,伤口裂开细缝,血珠沿着胳膊蔓延开来,盛闻叹了口气,微服私访是恶习,他再不搞了。
如老大和老四那样带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出动就很爽。
指尖微微发麻,盛闻往那兄弟俩面前晃了晃手背上的伤口。
佛塔顶端炸开一道火光。卫屏终于腾出手对着经幡堆开了一枪,浸过松油的布幡瞬间窜起一人高的火苗,橙红光芒映得整座寺庙如同白昼。
慈恩寺的西南角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京兆尹的灯笼长龙正绕过寺庙的后墙。
京兆尹的人终于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