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皇帝寿辰,长安各地张灯结彩,处处热闹处处欢喜,皇帝的寿辰宴会也如期而至。
孟然凭了县令的帖子进得宴会,心中还是有几分抱怨,抱怨黄氏竟没给他帖子。
当日黄氏来过信了,信中于生活中细细询问,于学业上只是勉励,并无多的过问,除此之外再无别话。
孟然万分感念回了信,心中却难免抱怨:“怎的黄姨不邀我去这次宴会,是怕我的身份去不起么?”
心中憋着一口气,恨道:“未来丈母娘看好了!待殿试发榜,便知小婿的厉害了。”
进得宴会时,虽是晚上,然而宫中灯火通明,摆宴之地设在麟德殿,一路人员热闹,护卫森严,不见吵嚷,只偶尔一些王公大臣轻言慢语。
等到了大殿,依旧热闹,只是这热闹来得单调。
只见一家人俯首跪拜,而一人高坐明堂,一家人高呼“万岁无疆”,那人笑应“爱卿平身”。如此往复。
孟然远远看到高堂之上的身形,依稀看得见,猜得着是前不久殿试时出现过的圣上。
孟然自然没有资格上前朝拜,于是在麟德殿外,小心慢走。
没走几步,遇到了长安县令,长安县令生得微胖,胡子稀疏,倒是梳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这把胡子被悉心栽培着,然而却不见美髯。
县令姓许,十分平易近人,许县令以“孟小友”称之。
孟然见县令这般礼贤下士,立马低了低身子,应对起来也十分得体。许县令十分满意,想到自己刚刚及笄的女儿尚未婚配,若能捉得住这样一个大才之婿,自然是极好的。
许县令便道:“孟小友与我一道吧。”说着便将夫人儿子以及闺女一一向孟然引荐。
孟然一一作礼,有这样一张脸在,行止之间只要不是佝偻猥琐,自有一股子倜傥。
许家娘子一见倾心,孟然略有古怪,好在许县令并无别的话头,倒也相安无事。
待王公贵族祝寿罢了,官员及其家属按品级高低先后再祝。孟然与许县令一家处于一方角落,静静等待。
然而没等多久,忽然有人轻声道:“孟郎?怎是你?”
孟然听到声音,心就怦然,他转过头去,便见柳絮才身着正装,宛若神女,支吾道:“柳——才娘,你怎在这?”
若他头脑此刻清醒,自然知道身为尚书之女,肯定要与父母一家前来贺寿。
柳絮才笑道:“我与爷娘一道来的。”
说着黄氏、柳同松也和孟然搭起了话,孟然应了,又连忙与柳尚书行礼,道了声好。
柳以正点了点头,又与许县令寒暄几句,便要走了。黄氏道:“近来怎又瘦了?我送你的那些布料吃食,可裁剪了衣裳、好好吃了么?大郎若有空,定要来我家里,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些滋补的膳食。”
黄氏的责备真诚而轻微,孟然心里万分感念,只好道:“黄姨不必的,您也知晓,没几日便要出榜了,我想待出了榜——”说着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柳絮才。
黄氏叹了一声,只好接话道:“那也好了,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事能如意,在于你勤奋刻苦便有了结果。而有些东西,不在勤,在命,你的心思需要再开阔些,可好?”
孟然只觉头脑之中咯噔一声,一片空白侵袭而来。柳以正见妻女没跟上来,又回了头,见夫人与那孟家小子说话,只好道:“今日便莫多叙话了,快要开席了。你与才娘一道,我将松郎带去吧。”等黄氏点了头,这才微微与孟然笑了笑,领着柳同松走了。
黄氏见孟然显然听懂了自己的话,但又这般心神不宁的模样,着实让她不放心,却又无可奈何:“多好的孩子,万莫成了孽缘才好。”
但她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才好,旁边又是许县令一家,只好先领了柳絮才走了。
孟然与许县令家的男丁也入了席,席间自然比之方才在殿中要轻松得多。有几个郎君又颇有雅兴,便饮起了酒,几位郎君爽朗大方,给在座诸位都斟上了酒。
孟然失魂落魄,举杯便饮,心越发乱了:“莫非,莫非柳絮不肯嫁我?不!这万不可能!”
“那便是柳尚书不肯!是了,我一介布衣,又尚未发榜及第,上次说的话又惹得他不满,他又怎看得上我?”
“呵,那便待我中了状元,去尚书府迎娶就是了。”孟然饮了三杯,心中乱作一团。
又想:“黄姨方才说‘命’,命乃天定,科考若才华横溢可夺天之定,唯有心意是天定的,难道?当真是柳絮无意于我?”
孟然惊出一身冷汗,越发不得冷静,又狂饮三杯,已然半醉。
席上却有了不大不小的动静,今日贺寿,皇帝遍邀王公贵族,以示天威。
诸侯王自不必说,番邦国王也一一来尽,那不大不小的动静便来自于一位西南番邦番王世子。
西南番邦名为“百涉”,百涉世子桀骜不驯,与齐王世子斗诗,两人皆有才之人,出口成章,正斗得不相上下,竟引得皇帝好奇来观。
皇帝看了,笑言以诗为斗,尽显才子之风,留了口谕:“少年郎意气风发,若斗赢者,可得‘诗杰’之号。”
这下两位世子更是拼尽一身才气,滔滔不绝,好夺了“诗杰”名号。
本来二人斗了绝句,后来又斗律诗,最后斗古体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