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孟然遣了其余杂役返家过年,厨司里的厨工执意要帮孟然做完年夜饭再走,孟然不肯,笑道:“大师傅,你且早早的回去过年吧,家中妻儿还等着呢,我与阿齐勉强也能张罗一桌饭菜,您不必担心。”
“解元公,一桌饭菜很快,也不会误了吃年夜饭的时辰,哎呀,怎好就让你们读书人进厨呢。”厨工道。
阿齐夺过厨工手中的锅铲道:“老李,解元公让你去你便去,等来年再好好的精进手艺,伺候好解元公的饭食便是了,解元公也会体谅你们平日里辛苦,再来,我明白解元公的心思,他啊,想吃一顿我们家乡菜,说起来,几年没有吃江南菜了。”
厨工幡然醒悟,告退而去。
孟然将宽大的袖子撸起用衣带束好,他拿起柴草起火,笑道:“没想到,就一阵没理你的事,你便这样能说会道了,了不得。”
阿齐麻利切菜,笑回:“大郎都做解元公了,我若太过蠢笨,以后岂能拿得出手?”
孟然道:“你又不是金子珠宝,还管它拿得出手不出手作甚?”
二人哈哈大笑。
阿齐道:“大郎近来好像心情不错。”
孟然听了,不点头也不摇头。
阿齐叹道:“自你来京城,也难得笑得这样多,得中解元可真是件大大的好事啊。”
阿齐又道:“记得从前在古楼镇,最厉害的读书人便是那个,那个柳家族长家的,当时都唤他侍郎爷,现在也不知做成什么大官了。”
阿齐道:“不过呢,咱们大郎十七的年纪便得中解元,比那位侍郎爷更厉害一些,嘿嘿。”
孟然一直没插嘴,此刻却轻轻一笑,说道:“是么,要更厉害些么?”
阿齐道:“那自然是厉害些的。是了。”阿齐切菜的手一停,“记得那时侍郎爷家的娘子很喜欢到杏林医院来找你,后头却没见着了,不过这些年过去,也忘了。”阿齐饶有兴致,“解元公脑瓜子好,你可还记得是发生了些什么事么?”
孟然不擅庖厨,不过他以柴御火的本事却极好,此刻灶中烈火熊熊,孟然透过火光的一双炫目,不知看向何方。
良久,孟然道:“是啊,我与她生了些误会,那时年少,我也不知是我对还是我错。不过现在该是有些机会再见一回,与她好好说说。”
“原来是这般,嘿嘿,大郎你可真是色胆包天,人家可不似当年,如今该也是大户人家的闺阁娘子了,怎得说与你见面便见面呢?”阿齐当真如孟然所说,嘴皮子如他的刀法那般麻利,“莫非那小娘子小时候便是小美人,让你惦记着,如今大了,可不就是大美人了?”
孟然听完大窘,面上涨得通红,好在此刻火红温高,掩饰得十分严密,倒也无谓了。
集齐五菜一汤之时,孟然二人出了厨司,孟然挑亮了烛光,阿齐盛好了饭,久违的江南菜,江南口感让孟然愣了好一会儿。
“还是古楼的口味好吃。”孟然道。
阿齐笑道:“那前些年你为何不让我做老家口味的呢?”
孟然含糊道:“我是不愿麻烦你。”
实则,是家乡的气息,即便一丝一缕都让孟然倍感压抑,如今得中解元,才能换得一口喘息。
正说着,有人来,阿齐去瞧,进了两个人,端了四盘菜,四个菜卸下,互相祝贺一番过年好,那两人便退下了。
阿齐笑道:“葫芦鸡、切鲙、炙羊肉、五辛盘,这般的好菜,解元公可要好好吃。”
阿齐叹道:“这些年来,山长从未忘记在除夕给大郎送菜来,若非你从前婉拒了山长与他一道守岁,只怕我还不能年年与你过年呢。大郎,山长当真是把你当儿子看啊。”一想不对,阿齐压低了声音“非也,简直是把你当女婿瞧呢!”
“莫要胡言!”孟然忙道。
“好好。”阿齐忍不住问道,“不过认真说起来,大郎,你就当真看不出陈娘子的心思?”
孟然面无表情道:“我也知道,我也无甚可应。”
二人饭后守岁,当真说起来,也没什么事可做,阿齐收拾静思园前后,孟然则挥毫练字。写着写着,便写到了一个“柳”字,孟然心道:“艳光动长安么?”
不一会,书院中的爆竹声起,连绵多时,之后山下远处的爆竹声依旧不绝,孟然久久不能眠,迷迷糊糊也不知什么时辰,孟然冷不丁想,“倒要瞧瞧,如何动长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