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王将他的紫磨金锦袍披在牧荆身上,微束紧腰带,看了眼被宽大的衣服罩住而显得格外娇小的牧荆,低沉地笑出声。
而后他抄起木板上的绫缎中衣,随意地披在自身。光滑壮实的胸膛是略微敞开着的,如瀑的发丝亦是随意披散于肩。
原来戟王在外面也有这般松弛的时刻,上百名侍卫们与宫人们还在岸上,严格说起来,灯舟不全然隐密。
不过,韶光从来有限,戟王都放开了,她何必介怀。
于是牧荆心念一动,便任由戟王拉着她的手,来到有三层楼高的船顶。
船顶早就铺好隐囊,软榻,甚至备有薰香,原来戟王曾料想两人可能在此度过一晚。
果真是一个事事周详的控制狂。
如此,躺在木板上观星,倒也称得上舒适。
星汉灿烂,银河晓月,一张发亮的黑绒毯就在他们两头顶上,牧荆看得满心动容。
从前东姨娘告诉牧荆,宇宙苍穹之间,成千上万的星子互相牵引,形成一整套固定的运行方向,当行船之人在茫茫大海难以分辨方向,靠的便是夜空上依循一定规律的光明,引领他们前行。
初时牧荆花了点时间回想,毕竟这已是十年前的久远记忆了。
但很快很快地,她凭着牢固的记忆,抓出几个星宿的位置。
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个星像各自有七宿,而每一宿各自又包含一百到四百不等的星数。为了帮助牧荆记忆,东姨娘将星宿名称编成几首诗,朗朗上口之时,星宿名倒也记在脑中了。
牧荆不禁想,东姨娘是否早预料到自己会有踏上东海岛国的一天,才将星官之学传给了牧荆。戟王方才听见牧荆能辨识星官,语气中很是不可思议的意味。
在大齐国,甚至是众多中土上的古老国度,星相乃上天给天子的警示,唯有君主得以透过太巫或是太史窥探真相。无论是荧惑守星,亦或是天江侵月,帝王凭着一个象征凶兆的星相,无数人头便能落地。
牧荆望着偏北方的那颗血红的大火星,忍不住在心中不住地问,刘贵妃真是东姨娘吗?
而东海岛国那边还有自己的亲人吗?
纵然恢复记忆了,可牧荆仍然不知道是谁。像是一朵无根的浮萍,四处飘零,无处着地。
戟王看牧荆过于凝神,将她一把搂了过来,安放在他身上,开口问:"在想什么?想得如此专注?"
牧荆趴在他的胸口,随口一说:"在想,如果三年多前遇见你时,我们便成为夫妻,也许很多事便不一样了。"
若那时成婚,她不会赴京,不会遇上星宿堂的暗杀,更不会失忆。而戟王也许躲得过下属的背叛,也许躲不过,但无论如何,他身边总归有她相伴,他不必装放浪形骸,不必自毁声誉。
不过这都是事后诸葛,因为三年多前的戟王,根本不会看上在清风苑奏曲的她。
戟王半垂着眼眸:"那时的阿元,便已经喜欢上我吗?"
牧荆怔忪住,她从未思考过这个可能性。
但戟王说的也许是对的,也许早在三年多年牧荆已然仰慕着开陈城主,大齐国的三皇子。也许那时候便种下爱慕的种子,然而她过于自卑,太过擅于逃避,是以不敢承认。
兜兜转转,人事已非,大抵是有缘,他们终究再次相遇。如今她也只能将一切推给缘分了。
牧荆反问:"那时候的殿下,会娶我吗?"
戟王笑着回:"大概不会。皇子的亲事多半身不由己,不是邻国的公主,便是亲王的郡主,再差也是功勋权臣之女。"
牧荆默了默,问:"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殿下当如何?"
戟王骤然抬起眼睑:"阿元今天怎么这么多如果?没有如果。"
"那万一呢?"
"也没有万一。"
"倘若?"
戟王这次没有回答,扶着牧荆,迳自坐起身,他身上的绫缎中衣豁然坠下,牧荆身上宽松的锦袍也不由滑落一小角,露出白皙勾人的肌肤。
牧荆听得戟王低低地在她耳畔威胁:"再讲让我不高兴的话,我咬你。"
之后,戟王扯掉牧荆身上披着的紫磨金锦袍,健壮的身躯覆了上来。
垂挂四周的琉璃灯盏瞬时摇晃。
牧荆很快便动弹不得,腰身被钢铁灌筑般的手臂紧紧箍住,任由戟王肆无忌惮地来。
头顶满天流溢星火,这是一场过于酣畅,过于剧烈的行房。
清冷月光之下,两人紧缠着的身躯映照在船壁,高大的那个影子强悍占有娇小的那个影子,而后者颤着抖享受疼痛的愉悦。
结束之时,戟王将脸庞深深埋入牧荆的颈窝,大口喘着气。
良久之后,戟王抬起头,捧起牧荆的脸,低低地道:"没有如果,没有万一,没有倘若。总之你不能不要我。"
那一瞬间,牧荆只愿化为一滩柔水,丝丝点点覆在他每一片坚韧的肌肤上。
他说,她不能不要他。
可她终究不能应下这个承诺。
不能。